“謝謝。”明鋒說。馮賀給他一個“你看吧”的眼神,大大咧咧換鞋進屋,一屁GU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哎呀,可累死我了。”
“那就先休息一下,洗個手,飯菜很快就好了。”江照看了看明鋒,“來客人我再多炒兩個。”
“不用這麼麻煩。”
“沒事的,很快就好。”江照微笑,他有一雙清澈的眼睛,無論看向誰都帶著一絲歉意和柔軟,好像隨時準備為自己麻煩到別人而道歉似的。
“呃,不用了不用了。”馮賀很想速戰速決,他招手讓江照走近點,“我跟你說個事。”
“哦。”江照的目光在馮明兩人身上轉了轉,好像預感到了什麼,坐到沙發的一邊,“什麼事?”
“是這樣。”馮賀清清嗓子,有點不自在地說,“明鋒吧其實是我以前的愛人,大學時候的,那個一畢業就分手了,現在他又回來了……”
趁馮賀說話的時候,明鋒不動聲色打量這個小小的居室。這以前是馮賀的老家,後來老兩口搬到女兒那裡去了,只剩馮賀一個。老式的深色的地板擦得光可鑑人,東西擺放得有條有理。窗前是乳白色的窗紗和深紅色繡金線的厚重窗簾,窗臺上有一缸紅金魚,活潑地游來游去;還有幾盆花,蟹爪蘭開得正盛,襯著窗欞處的積雪,顯得格外嬌豔。
依明鋒對馮賀的瞭解,那小子從小又髒又亂,根本不可能弄得這麼整潔溫馨。那就只有……
明鋒不由自主看向江照。那人微低著頭,額前的碎髮遮住眼睛,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他就那麼坐著,聽馮賀信口開河,像個正被審訊的犯人,卻一句也不為自己辯解。
明鋒的心忽然軟了軟,插言道:“大賀,我看我還是先走吧。”
馮賀頓住了,一個勁地對明鋒使眼色:“你……”
“還是我走吧。”沉默許久的江照終於開口了,他抬起頭,也不知是不是馮賀的錯覺,竟在他眼中看到幾分嘲弄和釋然。他說:“打擾這麼久,真不好意思。”然後他就站起來,徑自走到臥室裡去。
馮賀還以為江照會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質問自己呢,結果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有點手足無措,求助地看向明鋒。明鋒微微蹙起眉心,緩緩搖搖頭。
江照沒有在裡面逗留多久,不過五六分鐘就出來了,換上自己的衣物,手裡只拿著一個黑色皮包。這個皮包款式極舊,是那種八十年代才會有的東西,邊角都磨破了,露出白色的襯布。
馮賀和明鋒不約而同站了起來,覺得換了一身衣服的江照,像突然變了一個人,帶著幾分冷清和漠然,連唇邊那抹淡淡的笑都是疏離而陌生的。馮賀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開口:“那個,我還送過你很多東西,你都……都帶走吧……”
“不必了。”江照客套地說,“那些其實我都用不著。不過,還是多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走了。”
他說的是“您”。最後這句更是暗藏諷刺,馮賀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照到門前換好鞋,有條不紊地把脫下的拖鞋依舊放到門後的鞋櫃裡,開啟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馮賀,他和明鋒面面相覷,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X。
3、過去 。。。
田一禾跳下車,拎一袋子香蕉走進彩票站。門上福彩體彩兩個標誌極為醒目,牆上貼著紅彤彤的喜報:XXOO號彩站喜中大樂透526萬一等獎!
和別的彩票站一樣,這裡房間狹小陰暗,走進去滿眼黑洞洞,兩邊牆上掛著髒兮兮的走勢圖和號碼盤。一大堆人或坐或站,眼睛緊緊盯著牆,活像江湖人士看武林秘籍,嘴裡跟誦經一樣唸唸有詞,時不時伸手劃拉兩下。屋子裡煙霧繚繞,滿地廢紙菸頭。人們看見田一禾,紛紛打招呼:“小老闆回來啦。”
“小老闆,又到哪兒瘋去了?好久不見。”
“你再不回來,彩票站可要換人了啊。“
“別廢話,看盤看盤,這一期買啥?”
田一禾叼著煙,漫不經心地跟他們擺手,跟領導人檢閱儀仗隊似的。冷不丁發現個生面孔,問道:“張哥,你朋友啊。”
“對對,被我拉過來的,在哪打票不是打嘛。”
“多謝多謝啊,來十注吧,我請。”
“好咧好咧,小老闆就是會做人。”
那朋友一碰張哥,低聲問:“這就是彩票站老闆啊?”
“對,是他。”
“挺年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