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於他,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她。
在白芸忌日那天一個人靜靜地喝一杯,一直是江華傑下意識的習慣,他用這種方式緬懷今生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艱難並無望的情感歷程,他僅僅允許自己在這一天顯露出一些軟弱與憂傷。
說實話,在白芸死前,他並沒有給予白豈多少關注,而在白芸死後,他才漸漸發現,這個孩子越長越像白芸了,那個他在少年時期遇上,令他情竇初開的青春活力的白芸。
少年的心思顯然是敏感又多疑的,年幼遭遇變故的白豈更是如此,他敏銳地察覺到一些潛在或者只是他臆想中的危險,並且採取了措施保全自己。
那一天江華傑的酒裡被下了藥,他喝下後沒多久就發作了,藥性急而且猛烈,恰恰在這時,江楠猶如一隻懵懂的白兔,以一種無辜的姿態,自動自發將自己送到猛獸口中。
第二天江楠還在醫院,白豈帶著一張光碟出現在江華傑面前,光碟內是什
麼東西雙方都心知肚明,白豈想要以此要挾江華傑送他出國。
江華傑自然是不將這些放在眼中的,他也不喜歡受人威脅,白豈固然像白芸,但他不是白芸,江華傑對他不會有什麼惻隱之心,要是觸犯了他的底線,照樣不會手軟。但在他出手之前,江楠找上門了。
江華傑看著他不明真相,為罪魁禍首爭取利益,甚至以自身為代價,要將白豈送離危險,心裡忽然就產生一個惡意的念頭,要是這個懵懂無辜的人,在付出了一切後才知道真相,才知道這些年所有的忍耐與痛苦,全是咎由自取,會如何痛苦如何後悔呢?他有些期待。
桌上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想,Anne通知他到時間開會了。
窗外落著雪,江楠搬了張椅子坐在廚房裡,面前矮桌上電磁爐咕嚕嚕冒著泡,他吸著口水,把金針菇和貢丸放下去,迫不及待撈起早先下鍋的青菜,呼哧呼哧丟進嘴裡。
許嬸回家了,她兒媳婦兒生了個大胖小子,她得回去幫把手,順便一家人團聚過年,房子裡這幾天一直沒開火,往年這時候,江楠都會去找江和森一塊吃火鍋,今晚他哥也打電話來喊他,被他以事先有約拒絕了。
事實上江楠今天壓根沒約人,而且在掛了江和森電話後他就泛起了饞,只是一個人去火鍋店實在太寒磣了,他在挨個給那些朋友打了電話,得知他們沒有一個對火鍋這麼大眾的食物感興趣後,琢磨許久,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他跑去Anne那打聽了一下,知道江華傑今晚約了林琳,十有八九不會回家,於是下班後便去超市溜了一圈,提了一堆食材回來。
煮火鍋這事他從沒自己動手做過,但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他看來,不就是水煮開菜下鍋的事麼。實際上也就是這麼簡單,只不過是他那青菜下早了、土豆下晚了,有些影響口味而已。
江楠在這吃得熱火朝天,無意間抬頭瞟了一眼,看見院子裡駛進來的那輛熟悉的車子,差點一口金針菇送到鼻孔裡去。
他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整理東西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拔了電磁爐的插頭,跑出去關好廚房的玻璃門,掩飾太平,打算等江華傑睡了再下來整理。
江華傑進門的時候,江楠正裝模作樣端著杯水,準備上樓,見他進來,如往常般道:“爸爸,你回來了。”
江華傑點點頭,脫了大衣掛在衣架上,
他聞到一股食物的問道,並沒多想,只是隨口問道:“吃飯了麼?”
正往樓上溜的江楠下意識抹了把嘴角,“吃、吃了。”
江楠洗了澡,穿著睡衣在房裡踱了幾圈,時間過得很慢。他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唰啦啦一目十行地翻了幾十頁,又拿出手機按了一通,最後實在無聊,趴地板上做了數十個俯臥撐,終於熬到快十點鐘,他站起來輕手輕腳跑到門邊,無聲地旋開門把——江華傑就站在外邊,一手稍稍抬起,是個準備開門的姿勢。
“……”江楠縮回手腳,退了一步,“爸爸……”
江華傑推開門進來,“要去哪兒?”
“沒什麼,我忘了看看大門鎖了沒有。”
“我已經鎖了。”
“……哦。”
“過來。”
江楠再次找到機會下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他躡手躡腳溜下床,又溜出房門。
十分鐘後江華傑悄無聲息站在樓梯上,看見廚房兩扇門敞開,江楠一身睡衣蹲在椅子上,手上端著個碗,眼巴巴望著鍋裡咕嚕嚕飄著香味的一鍋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