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停在半空裡,敲不下去,也不甘心放下來,便只是望著那扇鏽跡斑駁的門,發呆。
淅淅秫秫的腳步聲傳來,聽起來像是身體十分沉重的人一步一步的慢慢移上來,蹣跚而吃力。
一會兒,一個拎著大包東西的老婦人慢慢的走上來,看見站在自家門前的年輕男子似是十分驚奇,“你找誰?”
原楓看著這個傴僂而蒼老的女人,胸膛起伏,但失了聲,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奇怪的又看了一眼這個神色古怪的年輕男子,忽然驚訝的張大了嘴,手中拎著的幾個袋子都掉到了地上,“小楓,小楓,你是小楓?”
“媽。”原楓艱難的開口,不應該來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來,但他不能自已的走到這裡,他不能給自己的父母帶來什麼,甚至,連自己都無法養活,為什麼要回來呢?
“小楓,你,你真的是小楓?”原媽媽一把抓住他,上下打量,喜極而泣,“你沒事兒,太好了,太好了。”來不及擦擦眼淚,連忙掏鑰匙開門,拿鑰匙的手顫抖著,好幾次都對不準鎖孔。
“媽……”他張了張口,但發現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原媽媽終於手忙腳亂的開了門,“老頭子,兒子回來了,兒子回來了!”
她一路喊著衝進臥室,原楓根在他身後走進去。
床上躺著的老人已經坐起身,原楓看著他,不敢相信他是自己的父親,在他的記憶力他是那麼強壯,那麼的令他畏懼,而現在,他只是個躺在床上的消瘦的不成樣子的老人。
“混帳,你還知道回來?”老人恨恨的念著,“你這個雜種,混蛋,死在外面算了,還回來幹什麼!”原爸爸轉開臉,原楓卻從他渾濁的眼角,看到一滴水光。
“爸,對不起。”原楓低下頭,平生第一次,向他的父親認錯。
一個月了,原楓離開祁家,已經一個月了。
祁天憐的目光停留在萬年曆上,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了原楓。
這一個月一直在抗拒他的訊息,一直告誡自己不應該再想他了,他一直不是執著的人,不為任何事情狂熱,也不會為任何人念念不忘,死纏爛打,原楓,不應該成為他的例外。
但似乎老天不願讓他這麼沒有弱點的活下去,平生第一次,他嚐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
嘆了口氣,好吧!既然自己不是執著的人,就不要再為了不想他而堅持了。
按鈴。
“老闆。”林琅很快出現,“您有什麼吩咐?”
“說吧!”
“什麼?”
“別裝傻!”祁天憐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這小子三五不時的想跟他說原楓的事,只不過每次都被他擋了回去,現在要他說了,他敢在他面前裝傻?
林琅被他這一眼凍得打了個激靈。
“說。”
“是,原楓那天離開Midnight之後就回到了他父母的家裡。”
“父母?”祁天憐挑眉,打斷他。
“是的,他已經有六年多沒有回去過了。”林琅偷偷看了眼他老闆無表情的臉,接著說道,“他賣了自己兩居室的小套房,搬回去和父母同住了。”
“哼,是回去找爹媽養了嗎?”沒骨氣的傢伙,祁天憐冷哼,有些後悔問了他的訊息。
“原楓的父親在一年前突發腦溢血,現在半身不遂,仍在治療當中,至今不能間斷用藥,每年花銷……”
“我沒問你他父親的事情。”祁天憐煩躁的再次打斷他。
“是,”林琅偷偷擦了把汗,“因為他父親已經失去勞動能力,而且需要花費大量的醫藥費,他們家的經濟狀況十分拮据,調查的人說原楓現在兼了三份工。”
“三份工?”祁天憐小小的驚訝了一下,“什麼工作?”
“白天做快遞公司的送貨員,在飯店客忙的中午和晚飯時間兼職外賣送餐員,晚上在一間酒吧做服務生。每天工作很辛苦。”
“是麼?”祁天憐皺了下眉,“他三份工的工資加起來一共是多少?”
“大概三千塊多一點。”林琅想了一下,說。
五十倍?祁天憐向後靠在椅背裡,為這樣的數字感到驚訝。
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呢?從少爺一樣的生活和高薪清閒的工作換到每天勞累不堪報酬又低的苦工,他有沒有後悔呢?
一個月三千塊,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足夠花銷了,可是,連他每個月要還的債款的零頭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