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揹負著沉痛的恨意活到現在,一路上有痛過,有哭過,有被迫吃下過治療抑鬱症的藥,卻沒有遇上過這樣能左右他的情緒的人。
安然對著顧秦費盡心思都沒能逗笑的天瑾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嘛。彷彿在安然面前,讓天瑾笑是一件比吃飯還要平常的事。
天瑾睡前想,那不過是一個六週歲大的孩子。
轉眼躺下,肩頭的肌膚記起了那個柔軟的吻,再而全身記起了他溫柔的觸控。真的全都不痛了,全都在燃燒。枕頭很冷,天瑾在渴望被重視的感覺,被在意的感覺,被關心的感覺。他在渴望一杯溫水。
為什麼?
我覺得你冷。
他竟看得出我冷呵!
次年再見面,安然的個子又高了不少,卻遠不如天瑾長得快。
自打會說話以來,每年問一句“你是誰”似乎已成慣例。天瑾忍不住彎起眼睛,輕輕地笑,看得安然神魂顛倒。
大人都說安然這個孩子適合去經商,因為他最會佔便宜。總之,天瑾一來,沒少被揩油。
安然揩夠了油,天瑾就要走了。安然拖著拽著,啥招數都使出來了。
陳天瑜也看不下去:“一年才來一次,走這麼早做什麼?”
“我要回家做作業。”
“不是考完試了嗎?有兩個月時間寫作業呢。”
“……”
“今天留下陪安然吃塊蛋糕吧。”
“我最討厭吃蛋糕!”天瑾火了,掙開安然,“把你家兒子管好!”
“天瑾,你是想躲我嗎?”
是躲你兒子!
陳天瑜提著安然,歉疚地望著天瑾腳下的地面:“對不起,當初是我的錯,但是媽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當時又在讀大學,沒有媽的支援,根本沒辦法讀下去。”聲音越來越低。
安然不安地抬頭看父親,偏偏被陳天瑜提著倆胳臂懸在空中,什麼都看不見。
陳天瑜說:“我想過把你接回來,可那段時間又遇上了安然媽媽,一直都不方便才拖延到現在……天瑾,你想要什麼?我會補償你的。”
我若要你手裡的寶貝兒子,你也願意?——媽的!要那個小混球幹嘛?!
小混球很純很天真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看著天瑾。
“我不需要施捨。”
說罷,開門走人。陳天瑜的那句急切的“這不是施捨”被門隔絕,天瑾走出樓道,覺得火紅的夕陽照耀下,依然清冷。
天瑾只是站在樓下發了一會兒呆,小混球就從樓上滾了下來,手裡捧著一張碟子,碟子上是塗著厚厚奶油的生日蛋糕。
天瑾不禁有些退卻。安然捧著碟子,仰頭望著他笑:“你從來都沒有吃過我的生日蛋糕。”
事實上,天瑾是從來沒有吃過蛋糕。不忍心打碎一個小小的孩子的小小期待,天瑾有些痛恨自己的心軟,那幾乎毀了一切。
一切是什麼?一切是憧憬,是期冀,是夢想。天瑾的一切是什麼?
說起來有些沒出息,天瑾憧憬的是美好的家,期冀的是父母的愛,而夢想,在眼前。
安然擁有天瑾所沒有的一切。當初取名字時,天瑾不是刻意把自己的主觀意識帶入,只是想到這麼一個詞——安然,像是一個祝願,一個憧憬,一個期冀,一個夢想一樣簡單。
安然擁有天瑾所沒有的一切,所以安然是夢想。一個具體的,生動的,活化的夢想,就像眼前的甜美的蛋糕,白色精緻碟片和反著光的潔淨鋼勺一樣可以觸碰。他在夕陽照耀下彷彿生出暖暖的光芒。
然後,天瑾的一切都會被這個欠抽的小混球漸漸佔據。
安然親手餵了天瑾一口蛋糕。天瑾一口咬下去,磕到牙了。安然急忙捂著天瑾的嘴說:“別吐!是一顆糖,剝了皮的。”
天瑾苦笑。
一高一矮坐在樓道口,火紅的太陽把影子拉得好長,彷彿沒有盡頭。
安然舉著蛋糕說:“再吃一口吧,我餵你。”天瑾便就著安然手裡精緻的勺子又吃了一口,安然說,“剩下的都是我的。”
天瑾無奈,含笑看著安然,嘴裡泛著一絲絲甜,順著血管流下,一直甜進心裡。
天瑾很想罵陳天瑜不會養小孩兒,當年白白胖胖的小混球,下巴一年比一年瘦,現今已有些他母親的形狀了。天瑾抬起他的下巴,心覺再過幾年這下巴恐怕能削斷他的手指。
安然笑彎了水靈的眼睛,伸出淡紅的舌頭,舔了舔嘴邊的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