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廳在這種時候,總是熱鬧非凡。季惟的身影淹沒在那些貪玩的年輕人之中,聚精會神地應付眼前的射擊遊戲,扣下扳機,掃射,裝彈,再掃射,螢幕上的各種殭屍與怪物發出陣陣慘叫應聲倒下,滿目的血紅。這樣血腥而重複的過程,多少賦予了一種發洩的快感。
當那種刺眼的紅色充滿大腦的一瞬間,季惟感覺到暈眩,再回過神來時,已難以招架。機械地放了兩槍,已沒有多少樂趣。
接著又重新挑選,瘋狂地賽車,不顧輸贏地橫衝直撞,反反覆覆,直到握著方向盤的手已經麻木。靠在椅背上終於放鬆地嘆了一口氣,季惟合上眼,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輛座駕還在蔣聿的車庫裡,微微地蹙眉,想著,得找個時間去把它給帶回來。
季惟好像未曾像這樣想念過他的車。
從娛樂城出來,整座城市儼然安靜了不少,季惟迎著寒風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然後拐進一間昏暗的酒吧,坐在吧檯的角落裡嚥下幾杯烈酒。
透過玻璃杯,季惟偶然發現不遠處正盯著他看的一個男人,散著精光的眼睛和嘴角不軌的笑,讓人覺得很不舒服。玻璃的弧度把人像照得扭曲變形,季惟忽然覺得噁心,不知道是因為那個男人,還是純粹的生理反應。
於是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洗手間走去。季惟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這種情形太尋常不過。在對方還未來得及碰到他的一瞬間,季惟衝進了一個隔間,狠狠地將門給摔上。
再出來時,季惟幾乎把自己的胃給掏空了,口腔裡是一股難受的酸澀,而尾隨而來的男人也已經不見。倘若是以前,恐怕多少是失望。
幾天以前,他對少非說,我發誓……我再不犯賤了。季惟對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慘笑了一聲,幾天以後他發現,行動總是追不上計劃。
季惟像一灘爛泥一樣回到酒店,口乾舌燥地喝水。等到緩過勁來,季惟詫異地望了一眼杯底的茶包,完全不記得自己出門前曾泡過茶。
或者他做過,可是忘記了?季惟來不及細想,身體已經倒進了被窩,折騰了一整晚,已是身心俱疲。舒服地打了一個滾以後,季惟覺得冷,把被子緊緊地裹在了身上,然後在心裡對自己說,季惟,一個人的時候你該學會□。
自我安慰。他笑著給這個詞重新安上一個定義,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季惟是被敲門聲吵醒的,醒了以後,依舊懶懶地蜷著。敲門聲一直不斷,卻始終喚不起季惟,等到聲音消失,才慢悠悠地坐起來。
季惟不知道來人是誰,但一定不該是蔣聿。
怎麼會是蔣聿?他問自己,然後忽然有些不安地把頭埋在膝蓋裡。
再抬起頭,如果不是蔣聿,那又是誰?他走到門邊,猶豫著。
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季惟,是我,思銘。”
季惟愣了一下,把門開啟,謝思銘提著行李,臉上帶著風塵僕僕的倦意。
“還好麼,季惟?”謝思銘望著他,許久不見,總是感慨良多。
“還好。你一個人回來,我爸呢?”季惟故作輕鬆地為他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又硬生生地縮了回去,“忘了,你已經喝不慣茶了,咖啡一會兒就好。”
謝思銘連忙接了過來:“不必了。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喝紅茶。”
彼此手指觸到的一瞬間,季惟唐突地挪開,杯子中慢慢的水灑出了一點,濺在謝思銘的手背上。
思銘尷尬地笑了笑,“他很想跟我一起回來看看你,但這幾天血壓有點高,我恐怕他……”
“恐怕他回來見到我,就不止高血壓這麼簡單了吧?”季惟轉身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並無顧忌地在謝思銘面前褪下睡衣換上。
“季惟……你瘦了許多。”思銘在他身後,百感交集地嘆息。
“那是因為我們太久不見了,我的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季惟坐下,從抽屜裡取出紗布,試圖為自己的胳膊重新包紮。
“我來幫你。”思銘湊過去,替他拆開舊的紗布。季惟迴避,思銘追上,兩個人彆扭地較了一會兒勁,季惟的傷口終於被自己弄疼了,於是終於安分地任由謝思銘處置。
思銘小心翼翼地為季惟消毒,然後耐心細緻地覆上紗布,有好幾分鐘,彼此都沒有說話,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透進來,眷顧地在他們中間留下一道金黃的光帶。
在某個短暫的時刻裡,季惟竟然覺得這樣的感覺,格外地靜好。
“你的傷口很深。”思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