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時,對上一個陌生男人困惑的眼神。
“怎麼是你?”蔣聿錯愕地鬆開手,望著謝思銘身上那件淺藍色的外套,再熟悉不過的,是屬於季惟的東西。
思銘愣了一下,方才明白過來:“我來替季惟取他的車。”
蔣聿的手失落地垂下,等回過神時,謝思銘已經跨上了車,轉眼便從他眼前飛快地駛過。
機車在開出小區數百米開外的一條小路上突然停了下來。思銘下車,在拐角處看到不停搓著手取暖的季惟。
謝思銘將鑰匙遞過去,再把外套脫下還給季惟:“先前以為你怕我會冷,沒想到是別有用心。你不想見到的人,果真來了。”
季惟從容不迫地笑,將衣服披在肩上:“謝了,一會兒請你吃早餐。”
“他像是料到你會去,早早地守在那,我的手剛觸到你的車,便像猛獸一般撲過來。”
季惟一驚:“你是說……他碰過我的衣服?”
“只是輕輕擦過。”思銘不解。
季惟一掙,將身上的外衣抖落在地:“走吧,上車。”
思銘望了一眼那被遺棄的過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機車絕塵而去,只相隔數十秒,一輛黑色跑車急急地在季惟曾經停留過的地方剎住。蔣聿從車裡下來,俯身撿起那件藍色的外套。
清冷的早晨,空蕩蕩的街道,迷濛的冷霧,一片死寂。
三天以後,謝思銘接到電話,不得不臨時趕回去處理一些善後事宜。
“季惟,真的不跟我回去?”
“你知道,我決定的事,向來不留餘地。”季惟坐在電腦面前,目不轉睛。
思銘端來一杯熱牛奶,立在他身側,心緒不寧:“我和你父親都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你過來同我一起生活,再合適不過。”
“要我和一對幸福美滿的同性戀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季惟輕快地點選著滑鼠,嘴角掛著淡漠的笑,“恐怕會對我的精神造成極大的摧殘。”
“你完全可以選擇一個人住,我們不會干涉你的生活,只是希望換個環境,可以讓你儘快忘記過去的那些不愉快。”
季惟將目光從液晶屏緩緩地轉向謝思銘:“你現在說話,已經學會代表我父親了。可我倒是覺得,與其說希望我忘記過去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不如說是不想繼續為我的禍闖而買單要來得更可信一些吧。”
“季惟……如果你真的這麼想,你父親會很失望。這一年多來,他的身體狀況並不理想,積年累月的過度疲勞和壓力對健康的損傷是難以彌補的。最近半個月他一直在醫院靜養,事情發生以後他很擔心你。若不是我瞞著他,他一定會親自來接你回去。”思銘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有什麼哽在喉嚨裡。
“……”季惟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回頭盯著螢幕,半晌才猶豫地道了句:“是麼?”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思銘揶揄地笑起來,“他可以隨時對我說一句,我不愛你了請你離開,而你永遠都是他最愛的兒子。”
季惟忽然覺得,這樣的氣氛沉重得讓他措手不及:“思銘,這麼說,你會讓我覺得你是在妒嫉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可以回答,是。”
“我很慚愧。”
“倘若真的慚愧,就聽我一句,跟我回去。”
季惟再次沉默,反覆地交疊著十指,然後無奈地笑了笑:“我可以答應你,但不是現在。給我一點時間,思銘,等我把失去的重新收回的那一天,我自然會回去。”
“季惟……何必一個人承擔這麼多……”
“不必再勸我,這已經是底線。新傷舊痛,終究只有我自己才能治癒。”季惟揉了揉痠痛的眼睛,把滿是資料的文件關上。
思銘望了一眼,預見了敗局。
“你差不多該走了。”
“不送送我?”
“不了,我怕臨走你會捨不得我,我更沒法向我父親交待。”
“季惟,你永遠都是這樣,即便心裡一潭死水,也要用言行使人相信你清澈見底。”
“有時候我真的很苦惱,為什麼總被你看穿。”
“因為……我對你,太瞭解。”
季惟真誠地笑了笑:“一路平安。”
深夜,月黑風高。季惟收拾完自己隨身的物品,坐在月光底下給程顥打了個電話:“二十分鐘以後,在賓館樓下等我,如果見不到你人,我去找蔣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