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一生一世!如果兩個人都活下來了,你知道會怎樣麼?”白以辰的眼睛直視著安諾,但是目光卻直直地穿透了安諾,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安諾忽然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不知道。”
“他們會相怨一生,會不歡而散,當他們老了以後會鄙視自己年輕時的無知和不切實際,會嘲笑自己的天真幼稚!”
“為什麼?”安諾突然發現此時的白以辰是全然陌生的,像是個歷經了情愛苦難滄桑的參悟者。
“因為他們的出身、經歷完全不同,他們其實並沒有共同語言。他們只是愛上了對方身上那種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特質:自由灑脫、狂放真誠,或者優雅細膩、高貴勇敢。而這些特質其實都是非物質的,是虛的,只有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才能凸顯出美來。可是如果真的衣食無憂,傑克身上那種自由灑脫狂放真誠就沒了。所以……”白以辰頓了頓,收回目光,帶著幾分確定幾分惱怒說道:“如果他們在一起,一定會因為生活窘迫而爭吵不斷,然後發現對方其實完全不適合自己,結果必然是分手!所以你看,一生一死,愛情永恆,這就是喜劇了。”
安諾驚訝於白以辰的透徹,他說:“那照你這麼說,羅密歐和朱麗葉倒是喜劇了?”
白以辰理所當然地說:“那個當然是喜劇啊,你念書的時候老師沒教你麼?莎士比亞四大悲劇裡沒有它,而且按照文學理論劃分它算古典喜劇!看著安諾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白以辰有小小的驕傲,再說了,這兩個沒有可比性,傑克和羅斯屬於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羅密歐和朱麗葉那是本階級內的家族矛盾。”
安諾一巴掌拍上白以辰的腦袋一通狂揉:“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對愛情瞭解得倒是透徹!說,騙過幾個女孩子啦?”
“怎麼?羨慕嫉妒恨小爺我的桃花運啊?小爺這是經驗之談!”
“哦,你跟哪個統治階級的小姐戀過啊?”
“這種戀愛看別人愛過一次這輩子都夠了!”白以辰轉過頭去,語氣裡帶上了淡淡的感傷。
安諾突然覺得今天這場電影,這番文學普及課都是為了白以辰的這句話存在的。
看完電影順理成章地去吃飯,晚飯是白以辰請的,安諾欣然同意,惡聲惡氣地說:“當然得你請,我得把床品的錢吃回來。”
白以辰請的是九鄉,理由有二:一肥水不流外人田,二員工吃飯有折扣。安諾客隨主變地去了傳說中的九鄉,陳老闆一看白以辰居然帶人來吃飯高興地一個勁兒說不要錢不要錢。
安諾覺得這小子八成就是為了不要錢才跑來九鄉吃飯的,他人緣倒是挺好。
可是白以辰居然拒絕!他堅持要按照員工折扣付賬,說是平時受陳老闆照顧已經很多了。
從飯館出來,一邊溜達著,安諾一邊擠兌白以辰,小白同學,你敲詐我兩頓金鼎軒時怎麼沒看你不好意思過?
白以辰偏偏頭,瞅著安諾笑:“你怎麼跟陳老闆比?他是外人你是內人。”
安諾先是為“他是外人”欣喜不已,立刻就為“你是內人”鬱悶不堪,一張臉瞬時就扭曲在了一起哭笑不得。
但是很快地,安諾發現一個要命的問題:往哪裡走?
送白以辰回家,還是再去自己家?安諾心裡反覆掂量著。
“安大哥,前邊右轉吧,這兒有條近路離我家特近!”白以辰平平淡淡的聲音流露出再自然不過的情緒,就好像每一天下工回家一樣。
“好……”安諾覺得自己糾結的問題解決了,可是心情好像更低沉了。
那果然是條近路,步行半小時就來到了白以辰住的小區門口,安諾張張口想要說點兒什麼,可又不知道什麼想說,什麼能說。
“哎,安大哥,好人做到底,你幫我拎進去吧!”白以辰仍然笑眯眯的。
安諾覺得自己真是一傻逼!
拎起大袋子跟在白以辰後面,下了樓梯,拐進地下室,本來耀眼的陽光忽然不見了,四面八方漫延而來的陰暗潮溼讓安諾越發的暴躁不安。心也被這溼氣浸透,漸漸地往下墜,似乎要喘不過氣來。 白以辰從容自若地開啟門,接過安諾手裡的大袋子,裡面有一床厚厚的褥子,一床羽絨被。把它們放進櫃子裡收好,白以辰扭頭對呆在那裡的安諾說:“安大哥,你幫我上樓把曬的被子拿下來吧!”
安諾如蒙大赦一般飛奔而去。
白以辰一下子卸去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床上,他保持了一路的得體而陽光的笑容迅速退卻,只留下淡淡的苦澀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