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洗收拾妥當,楚珣顴骨上敷著一塊紗布,穿著睡袍,躺到大床上,開啟床頭小燈,檔案和紙張鋪開一床。
傳武知道楚珣要開始工作,於是像往常每回一樣,用房間裡的咖啡機做了一杯咖啡,遞過去,自己退開,遠遠地坐著,守著眼前人……
楚珣把拍攝的微型相片前後檢查一遍,然後在寫字板上鋪好一張白紙,鄭重地呼一口氣,進入靜默的狀態。
他把兩隻手按在白紙上,用力按住,閉上雙眼,想了很久,用雙手掌紋回憶紙張的觸感,然後提筆開始寫。
一個字、一個字地寫。
楚珣寫得很慢,十分吃力,寫一個字恨不得要思考五分鐘。
才寫出十幾個字,臉上、脖子上、後背上,出了一身的汗,絲綢睡衣顯潮,各處洇出汗漬。
楚珣仰面靠在床頭,眉頭緊鎖,喉結滑動。
傳武原本盤腿坐在房間角落,默默擦拭他的槍,其實全副心思都在看楚珣,這時候是坐不住了,走過來,“難受?……成嗎?”
楚珣嘴唇都是溼的,鼻子上一層汗珠:“成。”
傳武瞟一眼他寫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學的韓文,我不知道?”
楚珣苦笑:“沒學過,我就不懂韓語。”
傳武驚異地看著楚珣在白紙板上寫下的一個一個字,果然能看出是不懂語言,每個字都是一筆一劃描得,這麼描,跟繡花似的,什麼時候能寫完?
如果楚公子事先通曉韓語,手指一劃,隔著信封就可以把信的內容直接讀出來,默記背誦。這活兒對於楚珣這樣的人,容易得如同普通人攤開一張報紙讀報,他這麼些年,就是幹這個的。
可是他偏偏不認識那些字,完全不認識,只靠手指的強記硬背,連蒙帶猜;寫滿字的信紙還是摺疊著裝在信封裡的,有些字倒置反轉、字裡行間互相重疊,他一個字一個字奮力回憶,每個字的位置都要想很久,真是十分艱難、痛苦。
楚珣自嘲地笑了,安慰傳武:“是我犯懶,平時沒用功,早知道還是得多掌握幾門外語,關鍵時候真能派上用場。”
“韓國話,老子就從電視劇裡學過幾句。滿拉所盼嘎不是米大!卡目沙哈米大!錯能總谷沙拉米米打!”
“我真就會這三句,多一句我都不認識!真要我命了……”
楚二少一向有才,模仿擠兌別人惟妙惟肖,頗為傳神,瞬間男神附體,穿到韓劇咆哮男主身上,說話拿腔拿調,逗得傳武難得笑了一下,笑容轉瞬即逝。
楚珣斷斷續續得,寫一會兒抽一會兒,一直寫到凌晨。
傳武實在看不下去,中途出屋,鑽進洗手間抽了一根菸。楚珣自己不吸菸,也不準身邊人吸菸,最聞不得煙味兒,說聞了煙味兒會眼花,看不清東西了。傳武每回過煙癮,都得躲著這人,一個人蹲在馬桶蓋上,保持蹲踞式思考和狙擊的姿勢,一根菸默默抽完,在繚繞的煙霧中享有片刻恍惚的心思……
他回屋的時候,看見床上的人,吃了一驚,大步奔過去。
楚珣側躺在床上,筆掉到地上,像是昏了。睡袍在胸前敞開著,胸膛上密佈了汗珠,脖頸上血管微凸,幾條青筋若隱若現。
“噯……”
霍傳武坐在床邊,一把將人扶起來,靠在自己大腿上。
“特難受嗎?”
楚珣仰著靠在他胸前,渾身都溼了,像從水裡撈出來,溼漉漉的頭髮垂在額頭上,凌亂而綿軟。霍傳武看著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屏息盯著看了很久,覺著楚小二這號難弄的人,也就是這種時候,整個人才是軟的……
楚珣又抽了一會兒。
傳武從後面摟著人,不敢亂動,要說不難受不心疼那絕對是假的,楚珣一抽,他都快要跟著抽搐了。
楚珣動了動眼皮,鼻尖上的汗蹭到傳武脖子上。
“對不起。”
霍傳武下意識地開口,喃喃得。
楚珣睜眼,有些迷糊地看著人。
“對不起啊,今天是我失手。”
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抓心撓肺得也沒用,有些事兒他完全都幫不上忙。
傳武垂下眼,認真地說:“回去我跟領導打報告,做檢查,這回是我的失誤……對不起。”
楚珣忽然樂出來,霍傳武這又臭又硬的倔脾氣,居然也會跟人道歉?我手指抽了,你腦子抽了?
楚珣下巴上滴下來一大顆汗珠,冷笑道:“你對不起誰了?哪能啊。你瞄的是我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