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話說的,你難道不盼著見到父母嗎?”
“那你怎麼不回去?你難道就不想見到父母?”
駱驊楞了一會:“我已經找了家公司,這個暑期幹兩個月就成了。我年底會回去的。”
褚恆咬咬嘴唇,他還從來沒有打過工,因為家裡是不會允許的。他兩手一撐,忽然坐起,引得船身一陣搖晃:“你現在有工作,為什麼還要打工?你上次還說想換份工,難道……你現在很需要錢?”
駱驊停下動作,不說話。
褚恆忽然有些怕對方的這種沉默:“你如果有什麼難處,我說不定……能幫上個忙。”
駱驊點上支菸,微微一笑:“我是需要錢,想著以後能去
周遊列國,看看世界。當然有一部分錢,我會孝敬給我媽,儘管她在國內現在過得也不錯。將來嘛,我可能會把她接出來。至於你的這份慈善之心,哥哥我心領了。你不會是對誰都這樣吧?你爸媽的錢也得來不易,還是專心念你的書吧,我的小善人。”
駱驊綻放的笑容如陽光般讓人溫暖而豁亮,褚恆情不自禁探身向前,身子一轉,便坐在駱驊叉開的雙腿中間。
“喂,你這是幹什麼?這叫我怎麼划船呢?”
褚恆後背頂住對方:“哥哥不如也歇一會吧。我明天這一走,可要兩個月呢。”頭貼靠在駱驊胸前,那人的心口跳得也好快。
駱驊撫弄著褚恆柔軟的烏髮:“你多大了?你不會每次都是這麼跟你爸媽說再見的吧?”
褚恆笑得身體發顫,兩隻手不停摩挲著駱驊修健結實的雙腿,身體也恣意地在對方懷裡廝蹭著。
駱驊受不住這重重搔癢,“噗嗤”笑了起來:“你跟我小時候養的那隻小巴狗一樣,都很能磨人。”
褚恆毫不為意:“你就像我養的那匹雪銀駒一樣,又溫馴又善解人意。”
就在這一剎那,兩個人忽然同時心生異樣,動作都停下來,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
褚恆的臉有些發紅,趕忙掩飾:“你剛才一直說你媽媽?那你爸爸呢?”
一陣短暫停頓,駱驊的聲音低沉:“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想起烈士陵園裡刻著父親名字的那塊冷冰冰的墓碑,駱驊的心立刻空蕩蕩的。
褚恆輕輕颳著駱驊的下巴:“奶奶是跟我最親的人,那年她走的時候,我也傷心得很。那種痛,我一生都不會忘。”
駱驊眼睛閃了閃:“我記得你講,你去年有個好朋友去世了。這種打擊應該也不小。”
褚恆身體一僵,語氣變得冷硬:“好朋友?我後來才明白,他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
任何跟你接近的人都是有目的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從小,長輩們就這樣告誡他。自己那時多麼相信那個人,卻原來……
褚恆轉過頭,將太陽鏡移到頭頂,想仔細端詳面前這個人,想看透太陽鏡後面的那雙眼眸。可惜,那鏡面裡,他只看到自己。
駱驊摘下眼鏡,應視著對方燙人的視線。
褚恆低下頭,神色黯然,從駱驊指間奪過那支菸,抽了起來:“我從來就不知道,除了家人,我還能相信誰。從小到大,我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眾目睽睽下成長,從來就沒有什麼自己的世界。即便是在這裡,我也總覺得,自己時時刻刻都處在一種監視下。你一定以為我發神
經了,你以為你是誰,對吧?”
褚恆正想再吸口煙,被駱驊搶了回去,腦袋上也被拍了一下:“想那麼多幹什麼?也許你的世界跟別人的就是不一樣,何必去勉強。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好好快樂地活著,對得住自己,少做些過後後悔的事,就行了。”
褚恆皺皺眉毛,笑了笑,直起身,伸個懶腰,船身劇烈地晃動著。
“再晃,這船就翻了。”
褚恆眨眨眼,一個漂亮的魚躍入水,便不見了蹤影。
駱驊不慌不忙地等著,一會,船晃了一下。接著,“嘩啦”一聲,褚恆從水下鑽出,笑嘻嘻地:“下來吧,驊哥!”一把拉住駱驊的手,連船帶人,便整個翻入水中。
駱驊頭探出水面,四周一片寧靜,那個獨木舟倒扣著,湖面上漂著兩隻水槳。他想了想,便潛游到那小船底下,空無一人。
正在納悶,“澎”地,褚恆的頭也鑽了進來,還是那樣一臉燦爛:“想我了嗎?哥哥?”
船內的回聲嗡嗡直響。
“再這樣嬉皮笑臉,我一會就把你去餵魚。”駱驊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