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命令自己站在這裡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覺悟到失去這份工作的可能了。您想開除我,請便,這是您身為老闆的權利!」越說,表情越是固執的凌恩,到最後一個字時,幾乎是用瞪的,無聲地命令克勞頓快點開除他吧!
哈哈地笑著。「我不會那麼做的,不管怎麼說你總是凌夜的父親,況且我並不討厭有勇氣的人。只不過,勇氣和愚蠢是一線之隔,希望你以後不要做出更魯莽的行徑。今天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
等他笑聲告一段落之後,凌恩以嚴肅的表情說:「霍普先生,這不是件好笑的事。我不是出於一時的莽撞而來找您商談。您近日來的行徑,已經讓很多員工快做不下去了。或許這對您而言是您的私生活,然而您不是普通的房客,您的種種行為舉止都看在員工們的眼裡,尤其是客房部的服務生們,都在私下議論紛紛了。我要阻止這些流言蜚語,還得安撫大夥兒那些浮動的心。試想,當我們再怎麼努力,上頭的人卻淨做些扯後腿的事時,誰還幹得下去?」
「不然,你想怎麼樣?」克勞頓搔搔耳朵,裝出一副沒興趣聽的模樣。
「請您明白地說吧,您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對於『京苑旅館』的經營、往後的規劃,您心中到底有沒有──」一陣輕快的樂音中斷了凌恩慷慨激昂的話語,他不耐煩地掏出手機。「對不起,我先去接個電話。」
當凌恩走到陽臺前去講電話時,克勞頓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背影。
或許在他人眼中,克勞頓?霍普是個墮落成性的敗家子,可是從還在就讀大學時起,便已經開始掌管「金士頓旅館集團」的他,絕非如外在所表現的那麼「輕浮」、「不用大腦」。縱使他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實際上,他早已經盤算過一次「京苑旅館」的投資前景了。
當初買下這間旅館的理由,是為了討美人歡心。
一時衝動。
結果目的沒達成,在冷靜下來後,才發現這是個相當失敗的投資。
一間旅館所在的位置,便能決定它的客層、水平與經營方向。商務型的飯店、觀光型的飯店、休閒型的飯店,各有各自不同的講究。從這點來看,或許「京苑旅館」在先天上就立於不良的條件。
雖然位於臺北市,卻遠離了舊市中心區,或是近十年來發展迅速的新東區,是普通商務旅客不太願意利用的住宅區地帶。反過來說,它本可以利用背山面水的大好條件,調整成為觀光、休閒的旅館,無奈它離捷運站尚有一大段距離,能利用的巴士路線也寥寥無幾,交通相當不便捷。
假使要打造它成為「金士頓集團」在臺北的分支,恐怕一場徹底的改造在所難免,而這意味著需要投入更龐大的資金與力量……
論及改造,那可就不是三天兩頭說改就能改的。以克勞頓不喜歡打折扣、不輕易妥協,一旦做了便要做到最好的性格,他知道自己勢必得花出數倍於原本預定的時間,滯留在臺灣。
他非常懷疑,這間旅館值得自己這麼大費周章的挽救嗎?處分掉這間旅館、將土地與地上物各別賣掉或分層租賃出去,既省時又可獲得一定的利潤。對於不想多耗費精力在一次失敗投資上的他來說,這是最佳計劃。
現在的他仍舊這麼認為。
「抱歉,霍普先生,讓您久等了。」結束電話,返回他面前的凌恩說道。「有件事想跟您請示一下。今天晚上,用餐時間我可以告假兩個小時嗎?」
「怎麼?有約會?」
凌恩露出一點苦澀的笑容說:「阿夜堅持要我和他跟江老師吃頓飯。」
「凌要來我們的餐廳嗎」克勞頓眼睛一亮,什麼投資、改造全被他丟到腦後了。「只要我也受邀的話,當然沒問題!」
「啊?」
克勞頓跳起來說:「就這麼說定了,八點,我們樓下餐廳見!」
「等、等一下──」
這次不給凌恩拒絕的機會,克勞頓把他往門外推,下逐客令道:「你回去上班吧,我現在要好好地睡一覺,晚上要神清氣爽地赴約!就這樣。」
砰地,把門關上。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是已經被兒子給甩了嗎?
納悶的凌恩,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瞟著克勞頓那一望即知,經過「精心打扮」的貴公子模樣。
普通人一旦被甩,還會這麼開心地盛裝出席,和甩了他的人一起吃飯嗎?不,凌恩默默地在心中把克勞頓由「普通人」之中排除,因為他若是普通人,恐怕全世界都擠滿了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