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四十才散會,我煮了杯咖啡吃了塊披薩墊飢,然後從CD架上選出一張黑膠木唱片放上唱碟機,然後擱起腳坐下,覺得累了,還好這古老的套房賦予我一種安適感。
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走到衣架旁,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塊包裝精美的馬克西姆巧克力,這是下午從一位正決心減磅又時常受引誘的法國夫人手裡得來的無價之寶。
在歐洲,一個對巧克力有感情的男人並不是很奇怪的,一塊精製的巧克力,細膩滑潤,絲絲入扣,唇齒舌間餘香漂渺,讓人感覺意猶未盡。但對於我來說,這個嗜好還是被神秘地珍藏起來了,我承認自己很貪戀巧克力特有的深入肺腑的濃烈,一種真情真意的觸感。
知道我這個秘密的,也只有莫華一人。她以往常說:“我從來不知道男人因為愛巧克力才迷人。”
就在我帶領著大部隊浩浩蕩蕩回舊金山老巢的第二天,我就聯絡了霍昀森,當然,不會像他那樣只單純提出喝杯香檳酒的要求。可現實畢竟是現實,想要刻意再續前緣的事,操作起來是有點難度的,而且費神。本以為不可能的事,發生了,本以為不會撥的號碼,還是會撥。
“伊森,我是杜震函,我剛回來。”我停下想聽他說話,但他卻沒有開口,所以只得自覺接下去,“抱歉,因為太忙,沒能趕上你的香檳。”
“有機會的,不是麼?”也許他笑了笑,“你還是叫我阿森吧,不那麼見外。三天後,我就去斯坦福報到了。”
“歡迎你來舊金山。”我主動提出,“要不要幫你找合適的公寓?”
“是沒打算住校舍,那麻煩你幫我留意了,大小無所謂,格局是打通的就好。”
“我儘量幫忙。”我覺得迂迴戰術不是長久之計,還不如直說,“阿森,你有沒有興趣到風行來參與大型專案的設計?如果你有累積實踐經驗的打算。”
“我考慮一下,不過都只有半天參與,我的課時安排在下午。”
“沒問題,我等你答覆。”
“其實我的正職是廣告平面設計師,當然,也偶爾走秀,算是變相吸收創作靈感吧。”
對他突如其來的附加說明,我有些意外,但我這一次是確確實實感覺到解脫,一種可以正式回到軌道上來、不再受前因困擾的放鬆和釋然,也開始覺得之前霍昀森那些惡作劇式的言行不過是年輕式的情緒發洩而已,乘風破浪的人不該在某些事上太過計較,以免失衡錯亂。我們現在這樣處理彼此的關係,算很自然了,將負擔減到最輕。
“我現在知道你是伊森霍,而你也知道,我不過是個普通生意人。”
“在你看來,我現在的狀態如何?”
“一定比你預期的要好。”
“那得多謝你啟發了。”這回聽得出是在笑了,“說起來,你還是頭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同我說話。”
“我該為這一變化感到慶幸嗎?”
“我慶幸。”
一週後,若干骨幹已把“伊森霍將入駐風行效力”的新聞當作最佳談資在公司裡傳得沸沸揚揚。
實在逃不過我的耳朵,阿默只好主動上門來解釋:“詹姆斯與邁爾斯對於新成員的到來十分期待。”
“那你呢?”
大姑娘難得面紅:“老實說──同樣期待。”
“原來如此。”配合一個充分理解的表情。
阿默再透露個內幕訊息:“現在人人立誓,誰先追到伊森,誰就要給老闆你白打工一年,以報知遇之恩。”
我笑著搖頭:“不敢當,各位安分點就是給我面子。”
“放心,面子裡子都一定得以儲存。”阿默像猛地想起一件事,拍了拍額頭,“對了,張小姐一早就來電找過你,我一忙也就忘了告訴你。人家好像已經追到三藩市了,前途廣闊噢,老闆。”她衝我作個勝利的手勢,心情愉快地走了出去。
7
我撥通莫華的電話:“參觀過新居了?”
“四面通風,採光絕佳,梁高窗寬,臨湖背山,風水真正好,總而言之還是杜Sir辦事牢靠。” 莫華是個聰明女人,懂得什麼時候該大方接受饋贈,什麼時候該拒絕。
“已經讓人訂製了一套瑞典傢俱運過去,還滿意吧?”
“這樣的做工,品質自然一流,還有哪裡可以挑剔的地方。”她的笑聲悅耳,“震函,我該如何答謝你?”
“不敢當,全當為人民服務。”
她樂了:“哪兒學來的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