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你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會怎麼樣。”這女人個子真高,都快趕上我了,而且還是穿的平底鞋。雖然不是很漂亮,眉眼卻是秀氣。
她跟陀陀站在一起,乍一看還真般配。
我退後兩步,試圖消除她的敵意:“我想你也不是很清楚他的來歷吧。不如我們談談?”
提提的眉梢一挑:“沒什麼好談的。你走吧。”
“你,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誰?”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我知道他是我的廚師阿木。這就夠了。”
我笑著搖頭:“夠了嗎?你真這麼以為?”
在她回答我的問題之前,我一轉身,走出了店門。
象一隻黑暗中的動物窺視著人間的活動場景,我躲在暗影裡等待著。
夜慢慢睡去,街道上的燈光一盞盞熄滅。燈火通明的西點店也收斂了光芒,傳來捲簾門轟隆隆下閘的聲音。
提提不知從哪推出一輛重型機車,騎在上面等著陀陀。
陀陀走到提提車的跟前,腳步有一點點蹣跚。是了,他曾經從高樓上摔下來過。是那時候留下的舊傷嗎?
是我不好,陀陀,請給我機會,讓我補償你。
他的心靈似乎和我並沒有感應,卻抬腿上了提提的車,坐在她的身後。
眼睜睜看著那兩人親密無間地挨在一起的樣子,我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輕輕地打了個響指,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溜行到我身邊。我鑽進車,吩咐司機:“跟上前面那輛機車。”
“好的,林總。”司機技術嫻熟地掛檔加油,車無聲地駛向前方。
提提的機車在一個很普通的居民小區停下了,陀陀下了車,提提跟他說著什麼,他始終低著頭,不動也不說話。最終提提拍了拍他的手臂,重新發動了機車。
陀陀站在原地發了幾秒鍾呆,轉身走進了一棟外表破舊的居民樓。
原來他們並沒有住在一起。
**在座椅上,頭昏昏沈沈的,今晚的一切都叫人恍惚。
直到司機詢問地叫著“林總”,我才抬起頭來:“啊?沒你的事了,你把車開回去吧。”
下了車,清冷的夜風激得我打了個寒戰。
海島的黎明來得格外的早。樓下榕樹的濃蔭裡,鸚鵡在啾啾地說話,帶著濃濃的睡意。
門開得毫無聲息。完全是憑了第六感,我回過頭去。他正皺著眉看著地面,那裡,被我扔了一地散亂的菸頭。
我從樓梯臺階上站起來:“陀陀。”
他的目光轉向我的臉,眉頭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我幾乎就要以為他認出我了,他卻輕聲說了句:“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叫阿木。”側身從我身邊經過,向樓下走去。
我追上他的腳步,聲音乾澀地叫了聲:“阿木。”
他停下,仰頭看著我,清瘦的臉頰映在晨曦中,那份柔和與純淨仿似不屬於人間。
一剎那覺得渾身沾滿了血腥,根本不配和他這樣的天使般人物說話。卻還是厚著臉皮遞上一張木質卡片:“這是我的名片。有空的話,想請你喝茶。”
他漠然地看了那張卡片一眼:“我沒空。”沒有第二句話,顧自下樓去了。
呆立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一點點離我而去。沒指望過他能一下子接受我,卻也沒想到他會這樣斷然拒絕,那沒有一分緩和餘地的態度不吝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
在你的門口守了一夜,你就這樣應付我?
要放在從前,看我不活剝了你的皮!
可是,我們已經不是從前了。
痠軟的雙腿再也無力支撐身體,我又跌坐在臺階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已經是熙來攘往,小販叫賣椰子冰和蕉葉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我才慢慢站起身,夢遊一般走出了這棟破舊的樓房。門房的報攤上,擺放著當日的晨報,佔據半版的照例是那一行字:“陀陀,今天是二00九年八月六日,我依然深愛著你。”
以我現在的財力,可以每天登這廣告了。可是,我想對他說那句話的人,已經不叫陀陀了。那麼,我的話,是在對誰說呢?
“歡迎光臨美蘭機場,祝各位旅客朋友旅途愉快!”
播音員軟軟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機場大廳裡迴盪著,我守在行李處等到所有人走光了也沒見到要等的人。正沒奈何,電話響了。
“你怎麼回事?我都在門口等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