髮絲兒總是亂轟轟得頂在腦袋上,像某種小動物蓬鬆的皮毛,可下面的那雙眼睛,本應該溫柔上揚的眼角都是狠狠的。
他早就不玩火車了。
週末江城子躲在家裡光著膀子拆冰棒紙,才把冰棒含進嘴裡,手機就響了。
“哥你闖大禍了!”他叼著冰棒接起電話,對方劈臉就是這麼一句,搞得他一愣神,冰棒差點掉地上去。
“我靠,怎麼了?我把五角大樓炸了?”
“胡駸!是胡駸!你怎麼能把他打成那樣!”
“切,我還以為什麼事兒,揍那種人渣當然要狠點啦,我又沒有廢了他,‘那樣’是‘哪樣’?功能喪失了?”
“哥!真的,真的闖大禍了!”
“我靠你麻利點講話行不?”江城子狠狠嘬一口冰棒,心裡也有點慌,群毆倒是真有可能打出大問題來,“那小子真的功能喪失了?”
“不是,可、可是,他不該捱打啊!”
聽到那邊帶著哭腔的聲音,江城子有點理智斷線,娘們就是不好伺候“莫珊我告訴你,人我都給你教訓完了,到頭來你跟我說這個,你早幹嘛去了?拽著我哭的時候你怎麼不覺得他不該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哭成那樣不就是想讓我給你出氣?”
“我哪是要讓你給我出氣?我就是想讓你嚇嚇他,最好能把他嚇回來!”
“操,那種男的你他媽還想回收?!我告訴你我不為了你削那男的,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我也得削那畜生!”
“……”
“沒話說了是吧,沒話說你就給我歇一邊閉好嘴,什麼姑娘啊這是,你曉得什麼叫自尊自愛……”
“沒孩子……”
“……啥?”
“根本沒有孩子,我騙你的,胡駸跟我分手也是友好分手的。”
江城子在電話這頭眯起眼睛,他現在有股衝動,莫珊要是在眼前他就得大耳光抽她。
“我就是不甘心,我想挽回他,我不甘心分手……”莫珊在那頭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江城子這回一點憐惜之心都沒有了,他咬著牙說:“敢情你玩兒我?”
“不是的哥,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我、我就是……”
江城子狠狠掛了電話,誇嚓誇嚓把冰棒嚼了,這注定會是一個異常鬱悶的夏天。
'探病帶的是非洲菊'
江城子連嚼了幾根獼猴桃冰棒,總算把火壓下去了,坐在地板上對著電吹風想了想,還是套上背心準備去給自己收拾爛攤子。
他雖說是這小城裡的二線人物,但也只是混混幫裡的二線,要不是莫珊那天掐著他胳膊哭得像箇舊社會棄婦,他也不至於才脫了校服就跑到死衚衕裡圍堵胡駸,胡駸是什麼人?省委裡不知道哪個大人物的兒子,當初轉學來他們這,是個在市新聞節目上經常露臉的男人帶來的,一路送到宿舍樓。那家夥雖然平時沒有跟其他官二代一樣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還挺親民,但氣場都是渣滓不能近身的。起初知道莫珊跟胡駸好上了他還挺驚訝,覺著莫珊這小妮子有手腕,可緊跟著就聽說,胡駸貴氣是貴氣,在女人這方面倒不挑剔,看得上眼的來者不拒,市裡那幾間星級酒店從來不要他拿身份證開房,玩笑了,那小子還沒成年,拿身份證開房有必要麼?那時候江城子已經覺得不妥了,可是看莫珊整天元氣得要命,還把他拖出去介紹給胡駸,用那種羞澀的、像是要在長輩面前把自個兒託付出去的架勢,跟胡駸細聲細氣地說:“這是我哥。”
江城子記得胡駸當時很禮貌地對他微笑,俊朗清明的五官散發出不逼人卻兀自傲然的氣質來,讓江城子一瞬間相信,人似乎真的是分等級的,無疑胡駸就是金字塔尖的型別。
只是同樣17歲的少年,胡駸眼裡卻始終沒什麼熱度。
江城子打聽了胡駸住哪個醫院,就去買了水果和花束,自認為很像模像樣地趕去醫院。
其實他心裡納悶,他堵胡駸的時候就覺著圍毆這種事不磊落,就更沒提蒙面這種沒臉的手段,而胡駸認得他,他也沒打算躲,與其到時候被人壓著火一通翻找揪出來,不如開始就拿小命抵著,可胡駸為什麼沒找他麻煩?這都兩天過去了,他還帶著管制刀具上學放學,提防了半天連半點動靜都聽不到。
現下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也曉得自己是撒錯了氣,就更納悶了,那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會咽得下這口氣?
胡駸自然是咽不下的,從醫院醒過來的那刻起,他就眯著眼睛尋思,怎麼把那個粗鄙的小混混,連皮帶骨,拆解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