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微微笑了一下,輕輕握住了清明抓住他衣袖的那隻手。
次日上午。二人來到江府。
門外車馬成行,均是前來探病之人。潘白華位高權重,與江家又是世交,不必通報,直接登門而入。
府內卻又是一番天地,外面人聲嘈雜,內裡卻十分清靜,綠樹陰陰,藥香繚繞。潘白華方要舉步入內,卻見江陵獨自立於門外,於是上前道:“阿陵,世叔的病情如何,可有些好轉麼?”
江陵面色沉重憔悴之極,卻仍勉強維持著鎮定,搖頭道:“沒有,父親自從兩日前昏倒,便一直沒有醒過來。”
清明不由看了潘白華一眼,心道:你倒是好份心機,兩日來不動聲色瞞得我好。但是並不曾言語。
潘白華嘆道:“留風掌一旦發作,尋常藥石只怕難醫,可否容我試試其他辦法?”
江陵猶豫了一下,方道:“好,我帶你們進去。”
清明雖詫異江陵身為人子卻守在門外,但此刻無暇思及,於是一同入內。
內室更為安靜,止窗下數只安神香青煙繚繞,雖有清風入戶,到得這裡也不再流動一般。江涉安靜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若死。靜王坐在床邊,卻是緊緊握著江涉一隻手。除此之外,室內再無他人。
清明又走近幾步,不由暗吃一驚,數日前在演練場見靜王,尚是一位英武威嚴的顯赫王爺。然而此刻他面色慘淡,雙目中血絲隱隱,分明是數日來不眠不休的模樣。再看他髮間,竟已摻雜進了小半銀絲,日光之下,分外顯眼。
此刻潘白華已走上前去,清明自知現在不是自己出面的時機,於是靜靜立在一旁。
靜王在這裡,已經整整的守了兩日,一切能想到的方法都已用盡,他亦知已是無力迴天,腦海裡一片空白,便如方才何人進室,他均是一無所知。惟有當年情景,一幕一幕眼前回現,清晰如見。
他母親早逝,兄長為帝,另一個兄長寧王在他年幼時起兵謀反,早已不在人世,只一個年紀相仿的皇侄有時還同他做伴。他生性傲慢冷厲,再加上出身高貴,無人拘管,越發不把天下人看在眼裡。
這種情形,直到他12歲,見到老師後才有所改變。
也止為老師一人改變,
那一日風清日朗,皇兄前來看他,笑道:“阿靜,你不是一直欲習弓馬麼,這些本朝要屬江統領為第一,今日我已帶了他來。”說著一閃身,身後現出一個人來,二十四五歲年紀,穿得卻非朝服,惟見一身白衣如雪。
他腦子裡“嗡”的一聲,一時間只覺天翻地覆,電閃雷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過去一十二年與今日此時相比,原來不過虛幻一場。
待到他稍覺清醒之際,自己已然跪倒在地,“老師”二字脫口而出。
那人一笑,風華出世,英風決絕,一雙眼眸如寒星般清澄,伸手扶他起來:“小王爺何必多禮。”
…… ……
這時潘白華已來到他身旁,低聲道:“靜王殿下,江世叔昏迷已有兩日,眼見藥石無效,不妨一試針灸之法。”
他素知潘白華見識過人,胡亂點了點頭,依然緊緊握著江涉的手,
…… ……
自此老師便時常至王府教他騎射,他天分本高,學得極快。當年的京華七少本非拘禮之人,見他進步十分欣喜,師生又相得。不久,便改口叫他“阿靜”。
除了當時皇帝,唯有老師一人可對他如此稱呼。
他對老師,卻是從來尊敬到了十二分。
王府人都知道,若想勸說小王爺,只能去找江統領。
那時老師年輕,有閒暇便帶了他去郊外遊玩,騎馬打獵、登高望遠,無所不為。平日裡待他如良師嚴父,玩起來卻又似長兄好友。這些時候,老師白衣爽朗、英風四流,笑的是那樣開心。
然而,他卻也常見老師一人獨處時,會怔怔的發呆,神情不屬若有所思。他不敢上前打擾,私下打聽,終知老師心事。
老師不會掩飾,也從來不屑掩飾。
13歲,他第一次去老師家做客,師母婉玉據說是中書令潘意遠房親屬,雖非美女,卻溫柔可親,做得一手好菜;師妹江陵年紀尚幼,乖巧可人。
那是一個十分完整美滿的家庭,他卻越呆越不自在。終於找了一個藉口提早回去。
回到王府,他撲到床上大哭一場,那是自他懂事以來的第一次,只是少年心事,幾人得知,
但很快他便想開,管他世事如何,只要老師仍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