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低,因為他已感覺到,他的那些小心思在這青年人富有洞察力的目光中彷彿無所遁形,然而他的內心深處終究有一種不願服輸的執著,便硬頂著一口氣和這青年對視著。
另一個少年也終於緩過了氣來,暗暗用手肘撞了撞他的同伴,鼓起勇氣問:“這位大哥,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知你究竟有何指教呢?”
那個矮一點的少年收到同伴的暗示,便不再做聲,微微垂下了眼瞼,轉動著眼珠子暗想到:這人笑起來的感覺倒是頗為溫和可親,希望他不會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壞蛋吧……不過就算真是壞蛋,殺了他們這兩個身無分文的小混混也是得不到半點兒好處的啊,大不了他們雙龍再拜一個老大好了,就讓這傢伙去和言老大互掐,說不定他們雙龍還能趁機撿便宜呢?
“沒什麼指教,我只是恰巧路過,在這裡歇歇腳而已。”說到這裡,那青年仿若很不經意地問:“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我叫徐子陵,”高一點的少年說著,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同伴,說:“他是寇仲,不知大哥你怎麼稱呼?”
“我姓宋,”青年淡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你們也不用太拘束,方才我莽撞出手,在此向你們道個歉,不知可否原諒於我?”
寇仲和徐子陵聞言都暗鬆了口氣——看來這人還不算太壞,他們的小命似乎是保住了,只希望這人不是說一套做一套罷。
徐子陵勉強笑道:“當然當然,宋大哥你……你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呢。”他們兩個人從小混跡市井,只趴在書院外偷聽過幾天老夫子上課,哪裡談得上有什麼文采學識,這番徐子陵故意文縐縐地說起話來,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引人發笑。
果不其然,那姓宋的青年笑得更歡了,語氣更和善了幾分,說:“我在家裡排行第二,你們還是叫我宋二哥吧。”說著他轉過頭打量了一下這間石屋,輕嘆著說:“這裡也真夠簡陋的了,你們就住在這裡?”
寇仲輕哼了一聲,說:“是啊,就是一間破石屋,可容不下宋二哥這座大佛。”他故意咬重了“宋二哥”三個字,這趕人的意思簡直再明顯不過了,徐子陵又拿手肘輕撞了他一下。
這位宋二哥,其實就是當今天下四大門閥之一的嶺南宋閥的少閥主宋師道,他看著寇仲和徐子陵這兩個還是“雙蟲”的未來雙龍,笑道:“看起來……你們不歡迎我?”就算雙龍再怎麼不歡迎,他也是要留下來的——這番宋師道專門來一趟揚州,就是為了要見寇仲和徐子陵的,誰叫這雙龍才是天下氣運所在的命定主角呢。
徐子陵訕訕地笑了笑,說:“我們這裡太過狹窄,而且還落了很多灰……”單單只是看宋師道的穿著,就知道他非富即貴了,這樣的一個人,就算真是“恰巧路過”,那也可以去住豪華客棧啊,居然跑到他們這個簡陋無比的石屋裡“歇腳”?真是怎麼想怎麼有問題,古里古怪的,還是趕緊送走的好。
宋師道當然不可能讓他們倆如願,只見他收了笑,搖頭說道:“非常時刻,也顧不了這麼多了,我要在你們這裡住上一段時日,還請兩位包涵一二。”他這樣說著,竟是直接就命令起了寇仲和徐子陵:“眼看夜幕將臨,這屋裡也沒有燭火,你們去弄些樹枝來生個火吧。”
宋師道這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簡直讓寇仲恨不能撲上去咬他兩口——就咬他那張臉,長得俊了不起啊?!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寇仲和徐子陵從小就明白了:苦難的生活總是容易讓人成長的,他們兩個孤兒在這混亂的世道中摸爬滾打、努力保全小命,又怎麼可能沒有眼色?縱使現在他們就在“自家”的屋簷下,可奈何這個姓宋的不速之客的拳頭比他們硬呢?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雙龍也只能乖乖地按照宋師道所說的去做了。
於是乎,寇仲和徐子陵便垂頭喪氣地到廢棄莊園四周撿樹枝去了,一邊撿還一邊擠眉弄眼地低聲交流著:
“陵少,我們就這樣讓這個宋二鬼白白使喚?”寇仲給人起別名的能力從來都是十分卓絕的,最初宋師道好似鬼一般忽然出現,還掐住了他們的脖子,寇仲自然是張口就給他安了這麼個“鬼”外號。
“仲少,剛剛他出手你也感受到了,肯定是個練家子,再加上那把刀……對上他,我們根本半分勝算也無,除了照做還能怎樣呢?”
“哼,先是言老大,回家還遇到一隻宋二鬼,我們揚州雙龍還真是時運不濟啊……”
遠遠地聽著兩個少年在背後編排他,宋師道笑著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寇仲這外號取得還真貼切,他可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