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溫如水溼漉漉地半立在院裡的荷花池中——以人魚的形貌。他甩開金紅的鬈髮,露出一張對溫辰而言有些陌生的俊美臉龐,巨大的魚尾輕輕拍擊著水面。
看起來不像有事的樣子,溫辰小心翼翼地問:“哥,你還好吧?”
溫如水笑了笑,慢慢下沉了一些,□□的手臂隨意地搭在荷花池沿上:“沒事,怎麼?”
溫辰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聽見槍聲,大伯他——”
溫如水笑道:“沒事兒,父親一直都是這樣,慣會嚇唬人的。”
溫辰這才信了,又走近幾步。離近了再看,皎皎月光映著溫如水肩頭隱約的紅痕,他眉一皺,扳著堂兄的肩要他轉過來,果然那光潔如玉的脊背上有一些縱橫的痕跡,興許幾個小時前還是瘀傷,但現在只剩下一點點淺淡的印子了,不細看還當是工筆細描的桃花一朵朵開在這白皙細膩的肌理上。
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受,溫辰輕嘆一聲,看著溫如水的脊背發怔,對方卻忽然轉過身,肩頭也脫離了他的手掌——意識到這點時溫辰覺得有點尷尬,正要收回的手卻忽然又被握住,溫如水目光灼灼卻溫柔地望著他,又重複了一遍:“沒事——反正我特別耐打。”
溫辰無意識地勾了下唇角,目光轉而投向一邊,半晌低低問了句:“哥,你吃飯了嗎?”
溫如水彎著唇道:“吃了,自己去海里捉的。”
“……等等,海——”
“我帶你去看看。”
不由分說地,溫如水一隻手拉著溫辰,另一手放在唇邊唸唸有詞,下一秒溫辰發現自己從頭到尾被一個巨大的泡泡包了起來,順著堂兄揚起的手臂落入了水裡。他又新奇又驚訝,溫如水只是笑著,帶著他向荷花池的深處游去,在曲曲折折的水道里放慢了速度行進,偶有小魚從他們身側經過,溫如水轉頭笑道:“你小時候總是做噩夢,沒人陪著就睡不安穩,總是在夢裡哭,那時候我就這樣哄你。”
溫辰訝然,對此他竟然一點也不知情——只是小時候經常會做飄在天空中或者躺在雲朵裡的夢罷了。
溫如水沒再說話,魚尾一擺向前游去,一隻手示意著泡泡緊隨其後。溫辰看著他在水中矯健破浪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從自己記事起,堂兄就一直是一個可靠又讓人安心的存在,不是站在他的前面為他引路領航,就是在他身後默默地支援他、鼓勵他——他忽然想起一些這幾天來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和晏維熱戀的那幾年裡,他是怎樣把有了心愛之人的喜訊告訴堂兄的?他是怎樣在堂兄面前興致勃勃地規劃著自己和愛人的未來的?還有要送給晏維的那臺s級機甲,他不得不拜託了堂兄幫忙……那時候的堂兄,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笑著答應、並且完成他的請求的?
溫辰不由得抬起一隻手輕輕觸著透明的泡泡,似乎感應到了他的心情,前面的溫如水動作漸漸慢下來,最後停在他身邊,溫聲道:“放鬆,今天是帶你出來散心的。”
身邊的人魚在水中更是美得驚人,碧綠的眸子銀色的魚尾,像是從水中生出的精靈。見溫辰微微點頭,他美麗的面孔上浮起一絲溫柔笑容,清清淺淺,卻照亮了整個幽暗的水道。
不知過了多久,溫辰眼前猛地一暗又一亮。他輕輕眨了下眼,頓時柳暗花明。
這裡……是海底,是美麗又危險、多情又暴戾、隱藏著不知多少秘密多少寶藏多少殺機的大海。在海藍星時溫辰也去潛過水,海藍星的海洋是溫柔包容澄碧的海;而眼前的海洋才是他童年記憶裡家鄉的海,沉黯,博大,深不可測。
溫如水忽然笑道:“就是在這片海里,我把你救了上來。”
溫辰點頭嗯了一聲:“我記得。”
聞言溫如水還真有些驚訝,但隨即就笑了笑,將這件事丟過一邊去,帶著溫辰在他的領地——或者說獵場——之中逡巡。
這是溫如水從沒給任何人看過的最私密的世界,而現在,他毫無保留地對著溫辰敞開了大門。海底遍佈著奇異而美麗的不知名生物,溫辰不一會兒就深深沉溺於這難以言喻的奇妙世界裡。顏色繽紛的海葵之中有小魚追逐戲耍,身邊有成群結隊的美麗水母轉著圈兒遊過,礁石上一枚巨大的蚌正懶洋洋張著殼,殼中美麗的珠光點點閃閃,溫如水一把抓過它,手指穿過柔軟的蚌肉極快地把那顆珠子夾了出來,竟然有人的巴掌那麼大。溫如水笑著抬手,手指抓著珍珠穿透了泡泡,卻並沒有水滲進來:“拿著,這種蚌結的珍珠可以入藥用,清肝明目,回去給你吃了。”
巨蚌不滿地扭動著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