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方才踏出月門,後面便追出個人來,喝到,“是誰在哪裡!”
那聲音是從邱允明的院子裡傳出來的。阿念一嚇,心說他這啞巴,若是被捉住瞭解釋也解釋不來,麻煩太多,趕緊跑罷。這麼想著便拔腿就跑。身後那人見他跑了,喊道,“站住!宵禁時分還哪裡跑!”一邊喊一邊便追了上來。
阿念心呼倒黴,竟是碰到了巡夜的。心說遲早要被追上,放棄逃跑,慢下步子來,正待慢慢轉過身,忽的身子一震,被從後而來的人擁住,緊接著整個人被輕巧抱起,身子飄飄忽忽,跟著飄到了蓮花池中間的橋上。阿念驚魂未定,還未站穩,又被打橫抱起,身子一飄,被人抱著飄過了牆。阿念回頭一看,那追人的早不見身影了。
阿念鬆口氣,抬頭一看,看到一張眼熟的男人臉。男人目不斜視,雙唇緊閉,粗獷堅毅的下巴上留著淡青鬍渣。耳旁風聲呼嘯,天地景物都向後拋去。男人的手極穩,穩妥地抱著他一飄一點,不多久就回到了那熟悉的院子裡。阿念留了心,抓住了那人的袖子。那人將阿念放在屋門口,鬆手想跑,不料被阿念拽住了。男人瘦長健壯,足比阿念高了一頭,猛向後退時,差點將阿念扯摔個跟頭。他反應極快,忙不迭伸手扶住,阿念便栽入了他懷裡。兀自拽著他不放,抬起頭來,看見那張男人臉,俏皮一笑,心說,逮住了罷。
那男人見阿念笑了,不知怎麼臉就漲紅了,鬆手無措地垂著眼立在原處。他身材魁梧又面色冷峻,如此臉紅卻是顯得好笑了。阿念有些怕他,小心鬆手,確認他不會跑了,轉身推開房門,邀他入屋。那男人看看屋內,又垂下眼簾,跟木樁似的杵在原處。阿念不知他是生相冷酷,只道他性格冷澹,不敢拽他,便戳戳他的手臂,示意他“不進屋嗎?”
那男人又遲疑了一會兒,方才邁步進屋。入屋後也不坐下,兩手垂著,站在屋中央。待到亮處一看,那男人也是個難得的好男兒,濃眉直鼻,鷹眼雪亮,舉手投足皆帶習武之人的英氣。古銅面板,臉廓分明,倘若不是一直躲著,這張面孔也當叫府裡的丫鬟日思夜想了。
阿念心想,他真是個怪人,也不開口說話,莫非跟我一樣是個啞巴?他搬來了一個圓凳,示意他坐。男人聽令,筆挺地坐下。阿念摸了摸茶壺,發覺是熱的,便給男人倒了一杯熱茶。男人見阿念叫他喝,二話不說端起茶杯,仰頭一杯見底,將空杯輕放上桌。他的內家功夫了得,對力道控制精準,放下茶杯沒發出一點聲音。
阿念,“……”
阿念思索了一下,取來紙筆,寫:“謝你多次出手相救 你是何人”
男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紙,說,“你的狗。”
竟是會說話的。阿念噗地笑出來,寫:“我沒養過”
男人,“邱少爺養的。”
阿念心中啊了一聲,寫:“邱之問”
男人點頭。
阿念寫,“原名是甚”
男人一怔,說,“林世嚴。”
阿念心想果然,是做了大少爺的家僕才跟著姓的。阿念此時已不怕這人了,悄悄將他上下看了一遍,長手長腿,當真是習武之人的模樣。
阿念寫,“別跟了”
林世嚴,“不行。”
阿念苦惱地想,這般好功夫的大俠,成日跟在他的身後,只為了他摔跤時扶一下,未免太暴殄天物。何況這麼跟著也太苦了,下雨也跟,下雪也跟,別人在屋子裡,他要藏房頂上。別人好好走路,他要一步一步地飄。阿念寫,“那別躲了,一道走罷”
寫完便抬眼,請求地看著林世嚴。林世嚴避開眼,看著別處。不說話,便是不答應了。阿念失望地收回紙條。思索片刻,又寫道,“那我找你時你出來”
將紙條送到林世嚴眼前。他抬眼唸完,微一點頭,算是答應。阿念看他目光耿直,神情嚴肅,仔細一看那張俊臉,別說,真有點像看家狗。
…
那小廝惴惴不安走到邱允明的門口,小聲敲了下門。
邱允明,“進來。”
那小廝隔門道,“大少爺,是我。”
邱允明,“怎,宛清人呢?”
那小廝,“跑了……”
邱允明揚起一邊眉,“跑了?這細胳膊細腿的你還跑不過他?”
那小廝愈發委屈,道,“是有個人這麼咻地飛出來,把他抱走了。”
有個人?
邱允明仔細一想,想起了邱之問的事來,頓時憋了一肚子火。暴躁地將筆一扔,桌上摔出一小灘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