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在。」
夏枯草抖擻精神,將候在一旁的衛洙衛枸招來。「給你介紹,這是衛洙,那是衛枸,相處久了你自然能分辨誰是誰。你們倆也來認認人,以後喊他伏叔便成,都是一家人。」
「伏叔。」衛洙喂枸齊聲而道,對著伏汕喊了聲叔。
「人認過了,該談談正事。老子答應過二十日內送糧入關,就非把這事辦成不可。」
聽是正事,伏汕亦是一臉嚴肅回應:「二十天……大哥,不是俺不給你面子,才這些日子,萬石糧草怕是無法送入關內。」
夏枯草勾起嘴角,道:「老子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萬石糧草送進去。」
「什麼?」
「夏叔你──」
衛洙衛枸聞言大驚,他們信得過夏叔,不過這番話又是怎麼回事?不送糧入關?
「難道大哥有辦法了?」
「兄弟,召集所有能召來的人,我夏枯草絕對要在二十日內看到東晴關的大門。」
伏汕知道夏枯草心中已有主意,重重一拍大腿,豪氣喝道:「好!就讓咱們兄弟好好幹這一票。」
* * *
世道,變了;人的心,也變了。
猶如天地執行,唯一不變的原則,正是常變。
變,才有更替,才有生機,也才有老百姓曾經連夢裡亦不敢懷抱的──
希望。
【完】
英雄淚(68)
(68)
第一章
東晴關
別怕。
看著手上的密摺,指尖忍不住撫觸紙面的最末一行字……
密摺上猶如金鏤石刻般的字,一見便知出自陳固之筆,都說字隨人形,能從一個人的字瞧出其性格。工整得彷佛每一筆落下前都再三思良,每一行字像拿尺量過了似地,筆直得讓人看了字就知道他是個做事一絲不苟的人。相較之下,最末行的兩個字飄渺隨性龍飛鳳舞,別字的最後一捺還連著怕字的第一撇,若讓教字的先生見了,真不知會把老夫子氣成怎樣?
「丹弓……」唇動音洩,喚著情人的名。
大帳裡只有楚云溪一人,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軟弱。真想就這樣什麼也不顧、什麼也不管,從東晴關逃走、從戰場上逃走,逃回皇城、逃回情人身邊。帶著列丹弓一起離開,像在南疆時那樣一起耕田一起談笑,肩碰肩地坐田埂上,看夕陽、看星海、看朝霞。
打從接到糧食被滯留的訊息,關內變從一日三食減為一日一食,可三十萬的人全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糧草減少的速度仍舊快得讓人心慌。半個月下來,穩定的人心漸漸變得浮動。
關外,夷東的軍隊正浩浩蕩蕩迎向東晴關的關門,好不容易熬過這些年,該伏下的兵,伏了;該探的情報,探了;該備的佈署,備了。本算好了以逸待勞,可誰能料到竟在最不該出亂的補給上,出了亂子。
怨誰?老天爺嗎?還是那場暴雨?
十指,顫抖。
他是帝王,是一切決策的中樞。
如何佈局?如何排程?前鋒誰領?如何守衛?奸細如何處置?從哪迎戰?就連三十萬人的食水問題,也由他決定。
走出帳外,指揮若定。
就連追隨父親打了十多年仗的列丹毓也深深懾服,私下讚道就算給他相同人馬,也布不出這些局。
回到帳內,落下隔絕部將目光的大簾,如冰刺骨的恐懼便自腳底為始,向上直竄腦門。
害怕,像是隻兇惡的鬼,如影隨形地附在身上。人前的鎮定,隨著日子沉澱成獨自一人時的懼怕。一個錯誤,哪怕很小很小,都可能讓縝密的計劃全盤皆輸。他不是怕輸的人,他怕的,是輸這個字的背後得付出代價。
三十萬、三十萬活生生的人哪!
哪個不是爹孃的寶?不是妻子兒女的天?
他怕他的錯誤,讓三十萬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三十萬具淌血殘軀,成了無法歸鄉的孤魂。
可誰能讓他傾訴?誰能聽他說說,他積滿胸口不知下一步該如何的害怕?
帝王,最高的地位,亦是最沉的重擔。
此刻,諷刺地讓他有些明白,何以開疆拓土的霸主會墮落成迂腐的昏君?又何以民間俗話會說富人難熬三代?
除非你擔過如此沉的擔子,不會明白挑夫是多麼渴望將肩頭的擔子擱下,坐在路旁舒舒服服地歇歇腿。而一旦歇下,便再也不想把擔子舉回肩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