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功夫就覺得兩腿痠痛,偷偷瞥一眼張照衡,後者正在打坐。
剛想趁後者不注意晃一晃腿,就聽張照衡淡淡道,“再加半個時辰。”
沈秋暝雙眼一黑,再不敢亂動。到了後來實在難捱,沈秋暝一邊眼神亂瞟,一邊心裡琢磨,這些武林高手的一身內力是從何而來,而又是為何,各門各派無論兵器心法如何差異,初涉武功者都得從馬步學起?為何不是輕功,又為何不是內功心法?
想著想著,沈秋暝雙目一亮,跟著張照衡胸口起伏的韻律調息。開始時氣息總有些紊亂,可一旦穩定下來,腦中便漸漸清明,再無雜念。感到雙腿不再笨重,沈秋暝滿意地笑笑,乾脆合上雙目,一邊扎馬步一邊調息。
張照衡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睛,對著他微微一笑。
☆、第四章:天地浮萍雲聚散
兩人徹談一夜,少年人本就天真無邪,也不會藏那許多心眼,於是不過幾個時辰,沈秋暝從裴欽宴那兒打探到不少河東士族與鶴鳴派的秘事。
“唉,朝廷之事我族叔從不和我爹他們這幾房商量,就算我爹知道也不會告訴我這個庶子啊。不過我心裡清楚,家裡雖然還號稱鐘鳴鼎食,可這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裴欽宴小大人般皺著眉頭,“太/祖曾為公主向王謝兩家提親,當時士族自命南渡之後,哪裡肯與蠻夷通婚?”
“皇家不是蠻夷……”沈秋暝忍不住打斷他,“只是和鮮卑牽扯不清而已。”
裴欽宴哂了一聲,“我爺爺可不是那麼說的,他說這皇族發自隴右,根本就不是華夏正朔。可你聽說沒,元祐那場兵變正好也在潁川打了一場,嘖嘖,你是沒見過,萬里無人煙,千里盡餓殍,潁川趙家立時就不行了。”
沈秋暝心生慶幸,江南錦繡之地,自古兵戈戰伐都少於中原,不然哪裡有沈家幾代安逸?
“然後呢?”
裴欽宴擺手:“趙家這次看來是元氣大傷,面子裡子都不要了,為圖復興,前幾年把長房嫡女送入宮去,這皇家也是記仇,就封了個美人。不過趙小姐那肚子爭氣,生了個皇子,這不,又把弟弟弄進宮去伴讀。河東其他士族都不和他們家來往了,覺得有辱氣節。”
“未免古板,”沈秋暝笑道,“再久遠計程車族,始祖也不過是平民百姓,誰又比誰門第高去哪裡?”
裴欽宴連連稱是,“師叔高見,我也覺得那套如今行不通,靠那種風骨氣節難道能吃飽喝足麼?但大丈夫行於世,要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我還沒想清楚。”
沈秋暝不禁把蒲團往前挪了挪,捱得近了些,“看得出欽宴你也是個豁達之人,雖然論輩分我是你師叔,但私底下咱們就不講究了,你看這樣如何,人前你給我幾分薄面,人後咱們就兄弟相稱?”
裴欽宴有些猶豫,“可這門規……”
“門規?”沈秋暝壞笑,“誒,欽宴,我問你,你想下山麼?”
裴欽宴抿唇,天人鬥爭中。
“你想吃肉麼?”
這回裴欽宴不再猶豫了,直接起身作揖,“沈兄。”
無奈張知妄此人實在過於乖僻,連同為掌門高徒的林知非都與其不甚稔熟,低了一個輩分的裴欽宴又能知道什麼?無奈之下,沈秋暝也只好按下心思,與裴欽宴繼續稱兄道弟起來。
第二日兩人正準備起身去飯堂用膳,卻見沈迆揹著包袱,在山道上等候。沈秋暝霎時便有些悵然,這個族叔雖常對他惡言惡語,可關懷之意卻是溢於言表的,過去三個月兩人一道趕路算是相依為命,到了別離時候,不免有些難捨。
沈迆嘆息道,“把你送來又承蒙掌門收留,我也算是功德圓滿,可以回去向你爹交差了。循規蹈矩一類說辭今日也便免了,你……”
沈秋暝點頭,“我會聽師傅的話,練好功夫早日回家的。”說完忍不住眼眶發熱,險險就要落下淚來。
沈迆亦有些動容,蹲下摸摸他的頭,輕聲道,“人啊,在這世上就如浮萍般有聚有散。可你要記住,無論你將來去了哪裡,根總是在家裡。無論惹了多大的禍端,難以收拾的時候,記得回家,還有十五叔呢。”
沈秋暝用袖子抹了把淚,胡亂點點頭,沈迆也不再說不下去,抱了抱他,便大步下山了。沈秋暝看著他身形越走越遠,拼盡全力對他大喊道,“師兄一路珍重,別忘了師弟啊!”說罷,便拉著裴欽宴蹦蹦跳跳地走了。
沈迆真氣不穩,一個踉蹌,再回頭時,哪裡還有沈秋暝的影子?他不無悵然地搖了搖頭,大笑一聲,長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