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湊近嘴唇,眼一閉,一仰頭飲了下去。
那鳩酒原來和尋常的酒水沒什麼差別,一樣都是甘洌,喝得猛了都會嗆得喉嚨生疼。
他突然想起花間,想起藍惠和杳娘,想到冬兒,然後想到再見不到的沈如,心口像被人用錐子鑿開了一個口子,越發疼得厲害,捂住嘴猛烈咳嗽起來。
蕭玉潼收回手,微微眯起眼。
眼前的人已經沒了其他動作,吃力地靠著牢門,平日明朗清亮的眼一點一點變得晦澀,他看著他放下捂嘴的手,唇上是硃紅的血,再看他掌心,已然咳滿了血色,然後慢慢地雙耳、雙目都流出血來。
“陛下……”
這樣的死狀畢竟有些難看,安公公忍不住想要勸走蕭玉潼,卻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連翹,直到那人再無力氣從牢門上緩緩*,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昭告天下,就說前朝餘孽子桑瑾已經……伏誅了。”
“沈相那?”
“把你看到的如實轉述便可。”
☆、第五十六章 不懼(2)
公子最愛的那副棋落了一地,可寶珠卻沒了心思去收拾,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一臉懵然。最先哭出來的是青梅,捂著嘴轉身就靠在玉珠肩上,淚珠子一顆顆滾了下來。鳴泱最先反應過來,擔憂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咬了咬牙,上前一步。
“安公公,相府暫時不得空招待您,還請您見諒。”
這話自然就是送客了。安公公左右看了看,點頭轉身便要走。
“公公留步。”沈如終於緩過神來,卻是低著頭不願去看旁的什麼人,“他……他走之前可還說了些什麼?”
“裴大人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仍是不離相爺。他懇請陛下,若將來相爺您遇上了真心喜歡的姑娘打算迎娶進門,還請陛下託人給他上炷香告知。”
終於是連最後一絲的沉穩都煙消雲散了。
沈如手裡的白瓷杯子驟然破碎,碎瓷片紮了一手。鳴泱一驚,當即撕了自己身上的衣為他包紮起來。
見他如今這模樣,安公公略有些難過,不由勸慰道:“丞相大人節哀順變,裴大人至死心中都惦念著大人,還妄大人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至死都惦念著又有什麼用?
再沒了那個一聽到情話就會臉紅的他,日子又怎麼能好過。
沈如閉上眼,腦海裡一俱都是連翹往日裡的容顏:“安公公,他的屍首可還在牢裡……下官……下官想……”
“陛下已命人火化了。”
後宮的軟香帳裡,蕭玉潼頭疼不已地爬起身,脫得只剩肚兜了的嬪妃隱下滿臉的不悅起身伺候他穿衣。
聽著屋裡頭的動靜,安公公在外頭不由把腦袋低得更下了。
“他又在外頭給朕跪上了?”
“回陛下的話,是的……”
他這是連安神香都不頂用了。蕭玉潼怒上心頭,甩開嬪妃不規矩的手:“你去告訴他,就是他沈如沈大人不要這張臉面甘願為了個死人在宮裡跪上三天三夜,朕也不會把子桑瑾的骨灰讓他請回去!”
這話他都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安公公哭笑不得,硬著頭皮回頭對來傳話的小太監回了蕭玉潼的原話。
那小太監苦著臉轉身離開,前腳剛邁出去,後腳安公公身後的門便推了開。
“陛下。”
“那小太監說沈如跪了多久?”
“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那就是晚膳前跪下的。”
蕭玉潼回頭安撫好不悅的嬪妃,然後嘆氣道:“走,陪朕去東宮一趟,朕有事要和大皇子商議。”
“那……不去管丞相嗎?”
蕭玉潼搖頭。他倒要看看,他的這位丞相大人究竟為了一個死人能跪多久才肯死心。
這一跪,就跪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直到沈如體力透支,轟然倒下。
鳴泱抗旨闖入宮中帶走了已經昏倒在大明殿前的沈如,冰人一樣的丞相嚇壞了宮中御醫,蕭玉潼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便讓司徒湯從宮中搬到了丞相府,一心一意照顧起凍傷了的人。
因為久跪,沈如雙腿凍傷嚴重,看司徒湯的面色便知,要是再晚一步,他的這雙腿可能就此廢掉了。
青梅解開了他的衣裳,玉珠冒著被燙傷的危險繳乾毛巾為他擦身,寶珠吃力地把丞相府所有的火爐一座一座和人一起搬進房裡升起炭火,就連府裡能找到的手爐都摸了出來全部放到了床上。
主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