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輕輕地嘆了口氣,將自己的手放在那隻懸在半空老半天的手上。天涯崇山用勁將他拉起來,狠狠抱進懷裡,無憂狠狠地掙扎了兩下,突然腦袋一歪,乖乖地倒在天涯崇山懷裡。
天涯崇山移開那隻點在昏睡穴上的手,抱起無憂將他放在椅子上。
“對不起。”
他推開崇政殿的大門,兩王謀反的事情還沒有落下帷幕,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收場。也許他適合的終究只是權利場上如這門外刀光劍影你死我活這樣的生活。這樣的生活過得太久,久到他已經忘記相忘於江湖是怎麼一回事了。
☆、歸來
至顯八年,十一月,慶、誠兩王謀反草草收場。慶王以雷霆之勢入京逼宮,執掌京城防務,軟禁皇帝,誠王數年來韜光養晦,謀定後動,暗地裡起兵入京,兩王相爭之下,慶王被自己的親弟弟砍下首級傳閱三軍,兵敗如山倒。只不過至顯之變的最後贏家,卻不是誠王。至顯八年的那場謀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天涯朝的皇帝一直躲在暗處,冷冷地看著這場鬧劇,親征是假,軟禁也是假,請君入甕卻是真的。
一個月之後,繞開寧城行進的天涯王軍終於班師回京,雖然一路上不停遭到寧城軍隊的騷擾,影響了行軍的速度,但是數萬大軍終於還是抵達了京城。剛剛料理完兩王謀反的天涯朝防務空虛,回來的這數萬大軍是解了天涯崇山的燃眉之急。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一切都計算得那麼準確。
千慮一失,天涯崇山終究只是個人,而不是神。
這回京的數萬大軍裡少了一個人,隨駕親征的韶頤公主沒有出現在佇列裡。
天涯崇山站在城樓之上,靜靜地看著下面凱旋而歸的將士緩緩走過。他看見了走在最前面的陸展眉,也看見了走在隊伍最末的不知名小兵,這麼長的隊伍,這麼多的人裡,卻沒有看見韶頤公主的影子。按理來說,她身為副將,又貴為公主,該是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才是,天涯崇山等到走在最後一個計程車兵消失在眼前也沒有挪動一下步子,臉上也依舊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你大清早得把我叫來,就是為了讓我陪你看這個?”無憂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轉過身來對天涯崇山說。
天涯崇山的白袍穿在無憂身上,顯得寬鬆了許多,鬆垮垮地掛在他身上,就像他此刻鬆垮垮滿不在乎的表情。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現在眼巴巴地望她回來,當初何苦眼睜睜送她入局?”無憂見他緊閉著嘴唇,臉上也不見些許悔意,便接著說道。
天涯崇山心底一痛,猛地走近兩步,逼得無憂直退到城牆邊上,無憂知自己武功不如對方,便任由他扣住了手腕,只是偏過頭去不看他。
“我留住你,不是為了聽你這些尖酸刻薄的話的。”
無憂反唇相譏,“我留下來,也不是為了專門揀好聽話說給你聽的。”
天涯崇山沒有溫度的眼眸內被激起點點怒火,手上的勁道加大,將兩人的距離逼得更近,無憂側耳便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退無可退,無憂一咬牙,使出當年在棲夕山下使過的黃泉鎖喉手來,想解開扣住自己的那隻手。天涯崇山知曉無憂底細,拆招之間也就沒有用內力,兩人全憑一身的擒拿功夫纏鬥在一起。
這身擒拿功夫無憂學得早,忘得也快,加之這幾年也沒有正經練過武,與天涯崇山拆不過十招,就已覺得吃力,眼見自己就要被他拿住,無憂想也不想突然縱身躍上牆頭,天涯崇山仍站在原地,仰頭看他。
無憂又退後了一步,腳跟已經懸空。“你就不怕我跳了下去一了百了?”
“你不會跳下去的。”天涯崇山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誠王還被我關在死牢裡,他一天不死,你一天就要為救他出來費心,你怎麼捨得死呢?”話剛說完,便看見無憂從牆頭上跳了下來,乖乖在他面前站定,“他畢竟是你的叔叔。”
天涯崇山有些後悔把什麼話點破了,卻又剋制不住自己,無憂越是看重誠王,他心裡燃起的無名怒火也就越旺盛。只不過無憂的理由太過單薄,說服不了他。生在皇家,什麼親情都是淡了薄了的,口稱是叔叔,卻一個兩個都覬覦他這天下。
“說起這個,我提醒你一句。慶王與誠王不一樣的是親兄弟?可他還不是砍下自己兄長的首級傳閱三軍。”
無憂被他噎得啞口無言,一時氣血翻湧,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
天涯崇山放柔了神色,走過去輕撫他背,又柔聲道:“許竟成打你的那掌還沒好?待會兒傳太醫來替你好好瞧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