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韻。
“都散了吧。”一句沒有溫度的話,霎時間歌舞絲竹都煙消雲散,只餘一室孤寂。
“若悠,去拿酒來。”
那白衣女子小心翼翼起身,端了酒來,又小心翼翼哺了一小口湊到他嘴邊喂他喝下,唇齒糾纏,滿室□。
“憂。。。憂。。。憂。。。”
一閉上眼睛,彷彿他小小的臉孔就在眼前。他後悔自己為什麼會不為他背信棄義一次,留住他,鎖住他,至少這樣日日都能見著他。
那日也是在這殿內,他問無憂,留下來好嗎?一生一世就只他和他這一雙人,他日後宮中的妃嬪女史,全當她們是擺設。他唯一的一次,為著他,為著公子無憂揭下面具,卸下了他最後的防備,但無憂只是淡淡地望著他,臉上是略帶失望的笑意,他說,崇山,你終歸還是不瞭解我,我站在這裡,需要仰頭才能跟你說話,什麼時候我才能平視你的眼睛,站在跟你一樣的高度說話呢?
是的,他不瞭解他,所以才會選擇放他走,以為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再回來,可惜他錯了,無憂,沒有再回來。
還記得年他初到這王府時,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郎,眉目清朗,與他一樣皆喜穿白衣。他祖母為著一本逍遙掌法,不惜讓自己的孫兒以身犯險來他這逍遙王府做客,一去就是四年。他來到他的府邸也不知道要怕生,徑直走到他身邊,拿起桌上的酒壺仰頭便喝。喝完之後也不見禮,只微微笑著偏頭看他,只是問,喂,你為什麼要戴著冷冰冰的面具?為什麼不笑?為什麼別人見了我都是要笑的?為什麼偏偏你不笑?
這麼多個為什麼讓他一下子招架不住,原本以為不會笑了的嘴角居然稍稍向上牽動了些。這無憂公子一直盯住他的臉看,看到他的變化居然搖了搖頭,你笑起來好難看,不過沒關係,多練習練習就不會這樣了。
想到這裡,他居然真的笑了,戴著面具的臉,這一絲笑意也險些被掩蓋。
這就是那個無情的逍遙王嗎?他並非無情,只是他對他愛著的兩樣東西傾注了全部的感情,至於其他,他已經無暇顧及。一樣權利,一個公子無憂,已然佔據了他的全部。
他說在家裡看厭了奇珍異寶,神兵利器,最厭惡將客廳弄得像個暴發戶在顯擺自己。於是他將正廳裡到擺設全都撤去。
他說最恨濃烈的香,刺鼻傷神。他於是不再焚香,這王府內再沒有哪一處焚香。
他說最愛海棠,因為它無香,又肯開。於是這王府之內,凡種花之處皆海棠也。
他說名字叫做逍遙的人一定是最想逍遙卻又逍遙不起來的人,就像他名曰無憂,卻難真正做到無憂。果然,他一語成讖,他此後食不甘味,睡不安寢,再難逍遙。那他呢,他無憂嗎?
“報!”
一名著夜行衣的男子驀地跪倒在正廳中央。他低垂著頭,不去看也不去聽。
“說。”逍遙王已經半披著衣服,坐了起來。儘管他極力剋制自己,這一個字的發音仍在顫抖。
“三少爺與暖玉劍杜宇的女兒婚期延後。”
“哦?”這個哦字裡透出的欣喜,多少有些沒有掩蓋住。杜宇躲開了陸展顏和梁鶴城的追殺,是個人物。杜宇親自送女兒上棲夕山莊,原本以為無憂的婚事已經無可挽回,卻突然延期了。
“三少爺逃婚已於一個月前離開了棲夕山莊。後來又曾出現在望江樓,似乎跟褚雄、平生道長這幫人動了手,再後來便沒有公子的訊息了。”
“繼續去江南一帶打聽”
“是,王爺。屬下還有一事稟告。”
“說。”
“陸統領、梁總管飛鴿傳書公主在棲夕山下失蹤,至今仍沒有找到。”
“叫他們幹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夠了,除非珍珠自己想出來,否則掘地三尺也找她不到。”
“是,屬下這就去辦。”
☆、回春居
江南迴春居。
謝無憂自從被江南神醫郭一生帶回他的回春居之後就一直好吃好睡,他的房子是左邊第三間,屋外一株海棠開得正旺。無憂眯著眼睛看著窗外那株海棠,若有所思。至於郭一生為什麼要帶他們回來,他懶得問,郭一生也懶得說。
鳳珍珠的好奇心素來旺盛,只不過見謝無憂二話不說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好像跟郭一生有幾百年的交情似的,索性她也不問了。
謝無憂與鳳珍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默契了,沒有人知道。也許,也許是在望江樓上鳳珍珠說能痛快一場,丟了性命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