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穆也的確是反駁不得,他住在行宮的這兩日,所吃所用無一樣不是精緻奢華。他自小在西宛長大,雖也是過著眾星捧月的日子,但在宮中仍是開了眼界,沒想到一件簡單的東西竟能有那麼多的機巧,吃一道菜品竟然有那樣多的工序。
“朕只是想要王子學一學入鄉隨俗的道理,”仲儀語調一轉,“無妨,王子學得慢,就讓這些老臣一直示範著,直到王子學會了,再開始動筷子。”
說罷便低頭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指甲,頭也不抬,甚至臉上還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似是耐心極好的樣子。
站在一旁的常明兮也不說話,只冷眼看著極力想掩藏自己不安神態的穆也王子。穆也環顧四周,整整一個嘉蘭殿裡,除了他和兩名侍從以外的人都跪著,連頭也不敢抬,似乎連呼吸都不敢放肆,整個大殿,寂靜無聲。
“皇上難道非要將好好的一個筵席弄得如此不愉快?”穆也瞪著眼,問道。
仲儀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態度:“弄得不愉快的應該不是朕,而是王子吧?王子要是看不下去,大可拂袖而去,回去之後也好對外說,是王子對朕不滿。”
穆也的眉毛再次上挑了幾分,看起來倒是頗為可笑,他回頭看了一眼兩名侍從,又轉過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將手橫著按在肩上,單膝跪地:
“西宛國王子察臺爾穆也,參見大宸皇帝萬歲。”
仲儀在椅子上坐正了,慢慢的嘴角一勾,道:“平身吧。”
大臣、妃子們都是鬆了一口氣,若是這穆也王子繼續與仲儀槓下去,還不知道會跪倒何年何月呢,仲儀向來要面子,穆也不屈服,他肯定也不會鬆口。不過在大臣和妃子們的心中,對仲儀倒是沒什麼怨懟之意,見到先前如此張狂的西宛國王子向本朝的皇帝俯首稱臣,也著實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平身後眾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歌舞聲起,在仲儀沒有動筷子之前,所有人的手都老老實實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不敢有所動作。
許由是坐在文臣那一塊,第二列第三個,不偏也不近的位置,裴銘倒是坐在第一列第四個,在許由是的斜對角。終於可以動筷子的時候,許由是提起筷子正猶豫著不知道揀哪一道,不經意間抬頭,發現裴銘在回頭看他,兩人目光對上,他微微睜大了眼,接著便看見裴銘衝他揚了揚手中的酒杯。
許由是低頭淺淺一笑,拿過自己手上的酒杯,也衝著裴銘端起來,下巴還頗示威似的抬起來一些。裴銘無奈的一笑,兩人一同仰頭,將杯中的酒飲了個乾淨。
“穆也王子從西宛遠道而來,朕該敬你一杯,代朕問你父王身體可好。”絲竹聲裡,仲儀道,衝穆也端起酒杯。
穆也站起身:“父王身體康健,皇上不必掛心。”
仲儀垂目一笑,拿袖子遮在臉前,飲下一杯。
大臣們有不少都在偷偷觀察著皇上的表情態度,就連許由是也不例外,但是很快,他的目光稍稍往旁邊偏了偏,落在站在仲儀身側的那名太監身上。
他的目光沉了沉。
朱振怎麼不在,這個太監又是誰?
看著身形倒是有些熟悉,難不成真的是那個人,呵,什麼時候開始,皇上竟然已經寵信他到了這個地步?這種場合也要貼身帶著?
穆也坐下後,上來一批宮女,將一部分菜端了下去,又端上來新一輪的菜品。穆也身後的侍從上前,拿著宮裡提供的銀筷子,開始為他佈菜。
不一會兒,又上來一批宮女,每四個宮女手裡合端一個大盤子,這道菜一進門,登時香味四溢,叫人垂涎欲滴。
“皇上聽說你們西宛國的人喜歡吃羊肉,可以說是三頓不離,所以朕特命了人做了這道孜然羊架子,雖比不得你們那兒做得地道,但總可以緩一下你們的思鄉之情。”坐在仲儀身側的皇后對穆也道。
穆也躬身道:“多謝皇上,多謝皇后娘娘。”
穆也這次倒是給面子,這道羊架子端上桌,侍從走上來為他取肉,小刀還沒割下去一點,卻見他已經就這割開的地方掰了一塊下來,咬了一大口,道:“好吃,只可惜少了些羶味。”
皇后笑道:“宮裡的馨妃剛剛有了身孕,聞不得有羶味的東西,還請王子見諒。”
“皇上可真是洪福齊天啊。”穆也笑道,這話一出,雖是恭敬之詞,但是也透出些不尊重的調笑意味,眾大臣皆是一驚,又有不少文臣見他滿手是油的吃羊肉的樣子,不禁撇了撇嘴。
“羊肉不錯,”穆也道,拿過身旁的酒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