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太上皇大病,彌留之際命人抬之入洛陽左季深山,旨令隨行原地等候,孤身在一位神秘人士引路下從密道入山。隨行等候半日,太上皇始終不見,遂亂,大肆搜尋,不果,那位神秘人士也再無蹤跡。回京奏上,上似早有預料,雖悲然處之平靜。昭告天下,太上皇因病駕崩,諡號昭睿。
同年十二月,原本傳言已死的姑蘇神醫谷主忽然迴歸,並攜一名西域碧瞳男子,廣發請帖,道二人定於次年正月大婚。此舉大悖禮教,令江湖譁然。成親當日,賓客寥寥,蘇氏本家皆覺有辱門楣,閉門不出。蘇神醫健在的老祖母更是大怒,細數其一十八條大不孝,當場請出祖宗家法,令之跪,重笞一百八十鞭。
有賓客事後唏噓,曰蘇神醫當日一身紅衣,跪於庭中,承滿門羞憤怨怒,泰然受罰。罰至一半,雖搖搖欲倒,仍倔不改意。此時那碧瞳男子緩緩而出,在他身後緊貼而跪,伸臂環抱,目光直視座上蘇氏族老,堅定道:“剩九十鞭,在下代領。”
蘇神醫背後鮮血淋漓,染遍紅衣,愈發熱烈張狂。他微喘靠於男子身,抬眸環視眾人,懶懶作笑道:“今日除非一死,否則必娶此人為妻。祖奶奶,請您動手。”
其祖母氣結,連道三個“你”字,最終大怒而去,只留言曰:“你是好樣的!今後不必再來見我,此人也休想從我蘇家大門跨進半步!”
然蘇神醫大笑,踉蹌起身,抽刀脫手甩出,削斷大門旁兩根粗竹,倒置牆頭。後對碧瞳男子伸手,展顏道:“不許從大門進,我帶你從天上進。跟我嗎?”
男子交過手去,簡單一字,鏗然有聲:“跟。”
於是二人攜手踏竹而上,轉眼消失在大院裡。
後來眾說紛紜。有人鄙之龍陽癖好不堪下作,誓再不用蘇家半錢藥材;有人贊他的錚錚勇氣,敢冒天下不韙,迎娶一名男子。只是無人知曉深宅大院裡的新婚夫夫,撤了全部僕屬,尋了一個天資聰穎的八歲童子,對外界謾罵指責再不關懷,隻日日悉心教導。偶爾二人也喬裝改扮,領小童逛逛集市,但那雙碧瞳惹眼,往往叫人認出,於背後指點。次數多了,二人憊懶,不再願意應付,便真正地足不出戶。
好像過了九年?又或者十年?時間流逝,已不再有人提起這些舊事,也幾乎遺忘了這對愛人。有一天小童長成俊秀少年,踏出大門,手執神醫谷主印信,魄力非凡,命令即刻召開醫會。他在醫會上侃侃而談,應答如流,小小年紀便已是杏林少人可匹的高人。
這時人們才想起來,他像一個人。
便問:“蘇神醫呢?!”
少年搖首道:“不知。父親和爹只留給我一句詩。”
“什麼詩?”
少年便悠悠笑了。
“小舟從此逝,滄海寄餘生。”
第29章 【戚蒙番外】病態(1)
《曆書》:春分後十五日,鬥指丁,為清明,時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因此得名。
目下,姑且只是寒食時候。
上弦月,冷冷一勾,向西方漸落。
更夫從街頭打著梆子,一路到街尾。轉個角,睏倦的半個呵欠張開,瞳孔放大,人往後退一大步。
“嗬!”更夫被唬地叫出聲。
玄色的巷子,懸一盞暗暗橘紅的燈籠,投射下光線。然而有限的光被寬闊背影遮去大半,幾乎令人沒看見腳邊染血的屍體。
幾乎。
更夫僵住,下意識吞嚥口水,手裡的梆子不能拿穩,哐當落地。
背影於是半轉身,只掃了他一眼,從鼻腔了哼出毫不在意的:“滾。”
更夫看見背影后,地上還癱坐一人,髮髻散亂,衣衫不整。是個女子。
更夫在心裡飛速對女人表示同情,便撒腿狂奔。
他雜亂的腳步聲遠去後,女人一直屏著的呼吸突然鬆開,咯咯咯笑得像貓用尖銳指甲颳著木板:“快瞧吶!你多麼神勇!世上誰都怕你!”
背影面對她,橘紅的血水一樣的光流淌在他臉上,稜角分明,卻在眼下投射陰影,如同久不曾好睡的人那般疲乏。他聽見女人拔高的說話聲,不耐,小指掏掏耳朵,擠眉道:“可你不怕我。”
話畢懶散地往牆上靠去,劍鞘伸出,挑起女人下巴。
女人三十上下年紀。一身華服顯見是仔細挑選過,用的明媚嬌俏的荷花紅,讓人想到她十七八歲,眼角還未生出細紋的年華。可妝容與服飾不符,太淡,淺描眉,卻忘了胭脂,忘了每晚對著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