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零嘴曬曬太陽,沒事哼哼曲。
直到第七日,方竟將方晗叫到書房,臉色死灰,看的方晗心驚肉跳。
“父親,你怎麼了?”
方竟一開口就是,“瘋了!瘋了!瘋了!!”
“怎麼了?”方晗一頭霧水。
“我說吳樾他瘋了!”
方晗的心狠狠一顫,哆嗦著問,“怎麼了?”
“他說他要娶你。他要娶你!”拂著衣袖,憤憤然,“他說他和你已經有了……有了肌膚之親,他一定要娶你……你們、你們!你們……是不是?啊?”
方晗踉蹌著退到靠椅邊,扶著扶臂,勉強將自己撐住。他完全沒有想到吳樾會將此等羞愧的事情說出去,也沒有想過吳樾會瘋狂到這種程度。
“你們到底,有沒有?有沒有!”
方晗咬住唇,委屈不知由何而來,心臟快的要蹦出來,他的脖子僵硬,卻硬是點了點頭。
方竟揚起手,劈頭蓋臉正要甩下去一巴掌,就看見方晗淚流滿面看著自己,一巴掌無論如何也打不下來,只是罵著,“不知廉恥。不知廉恥!”
自己的兒子和摯友的兒子好上了,這真是、這真是……
方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正要昏倒,方晗一把扶住他坐下。他揉了揉太陽穴,對方晗說,“你在這裡,吳樾不會死心的。去你師傅那裡吧。”
方晗忍著眼淚,點了頭。
方竟又道,“或者,和吳樾……就別見面了。”
心裡面頓時被尖銳的東西一下劃過,血淋淋的,方晗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模糊發抖,“好。”明明只是一個字,卻說的那麼艱難。
離開那天,皋城下了第一場雪。方晗被塞進馬車裡,一路顛簸而去,他吃著甜餅,是甜蜜蜜的味道,卻酸楚得令他淚如雨下直至嚎啕大哭。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以前老想著離開吳樾,現在真的無法再見面了,心裡卻很難受很堵塞,人真是犯賤,真想再見一面,一面也好,告訴他,自己要走了。
頭一次,希望吳樾能夠發現自己逃走,然後會攔下馬車,將他帶走。他對吳樾,到現在能說什麼原諒不原諒呢。那一段回皋城的路,吳樾的雙眸凝望著自己的時候,裡面溢位來的感情,怎麼可以忽略不計。吳樾對他的關懷入微,體貼備至,又怎麼可以全且歸零。多少次燭火下的吳樾,堅毅的面龐被柔化,拉著他的手一遍遍說,“晗晗,我喜歡你,你原諒我。”“晗晗,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不要走。”那樣的日子裡,方晗永遠是緘默不語,吳樾只是望著燭火將他摟在懷裡,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脊背哄他睡覺。
至今想來,能讓這麼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做到這個份上,是方晗萬萬沒有想到的。所說的不原諒也好埋怨也罷,不是另一種希望吳樾瞭解自己痛楚的方式嗎。
倘若喜歡了一個人五年,下定決心要遺忘他,可人非草木,這又豈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當吳樾說喜歡上他的時候,他的那層冰壘就已經瓦解,被擊毀只是時間的問題,倘若到最後,註定選擇的還是眼前這個時時讓自己歡喜又時時讓自己憂愁的人,為何不在一開始就選擇他,多一些兩個人的時光呢?他和吳樾的這段旅程,消磨了多少時間?到現在,或許再也沒有機會給他消磨了。
他想見到吳樾,想要回答他時時刻刻會小心翼翼問的那句話。
“原諒我。”
“好。”
如果早能這樣,現在還有什麼遺憾呢,至少吳樾能夠知道自己原諒他了,不再自責。
他從馬車上滾落下來,摔斷了一條胳膊,車伕膽戰心驚著問他,“少爺如何?可有傷到?”
他望著那高空中墜落的蒼白雪花,一瞬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嘶啞著嗓子說,“我想回皋城。他在那裡,我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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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裡,方晗待在俊林山,望著被白雪覆蓋的蒼綠翠竹和一朵朵藏在雪海中的紅山茶發呆。
沈秦又端著瓶瓶罐罐坐到他身邊,望著滿園寂寥的雪景,突然開口問他這三個月裡頭一直想問的話,“就真的這麼喜歡他,哪怕知道危險也要跳馬車回去找他?”
方晗不回答。
“當初,你來燒掉他的畫像時,我就知道你還是放不下。如果真的放下了,又怎麼會在乎這些呢。其實,你只是做給自己看,提醒自己要忘了他而已。”
“可結果,還是繞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