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看著沈靜,只覺得血腥氣刺鼻,竟與拓邑一般無二,沒有分別。
一個念頭一下子印入腦海,我衝口而出:「沈靜,難怪你非要害盧陵不可,如果我是沈剛,我也會把帝位傳給他呀。」
沈靜—僵,並不回頭,問道:「怎麼說」聲音和平常並沒有什麼兩樣。我看著他嘆道:「諸皇子中,你的能力為最,沈剛不會看不出來;不過你雖然有當皇帝的才幹,卻沒有當皇帝該有的仁慈,你若為帝,只怕要把你的這些個兄弟盡數殺光,沈剛就算是再欣賞你,他總是為人父母,還要考慮一下,其他跟你才智相當的,也只就剩一個盧陵王和沈淵了。」
沈淵跟他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沈靜不會打殺他的主意,那他不害盧陵,還要害哪一個呢
「楚寒!」沈靜倏地回頭望向我,眼神犀利,有如鷹隼,道:「你說得大都沒錯,只是有一點卻錯了!這天下適者生存,我既然有能力問鼎中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又有什麼不對我不做皇帝,難道還要讓給那些庸才麼盧陵王沈意只不過是空有些風花雪月的本事,用來騙騙飛雪那樣的笨女人還可以,他想要跟我爭,又豈只是天差地別!」
他舉手指了指山下,風吹雲動,意態瀟灑,似乎天下盡在他囊中的樣子,的確是一代梟雄,風流盡染。我看不慣他的狂妄,而且又勾起了前塵舊事,盧陵飛雪,卻忍不住出言反駁說道:「盧陵王能為了所愛捨命,至情至勇,這就是你永遠都做不到的事情,也是你跟他最
大的差別,你看不起他為了飛雪殞命,卻不知道你贏他的地方在這裡,輸他的也是在這一點上——如果你愛的人掉在這懸崖底下,我可以十分肯定,你絕不會也跟著跳下去。」
「……那是當然。」
略微一愣之後,沈靜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一下子又變回了那個滿腹陰沉,心事不外露的七王,說道:「只有笨蛋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而沈靜卻絕不是一個愚蠢的人。」
話題也就打住在這裡。
怕北蠻人認識我們兩個,最好的辦法就是易容。
由於沈靜身體沒有完全復原,我把他扮成一個三四十歲,面色蠟黃略有病容的中年人,自己也把臉塗黃,改了臉型,看上去彼此倒像是兄弟一樣——要是真是那樣,楚寒還真是可憐,想來也活不到這麼大年紀。
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沒有再看到蠻兵的蹤跡,我們卻只有更加憂心:人不會憑空消失,自然都忙著跑去攻城了。
無爭小廟早已化作一片斷壁,沿途也不時看到被燒死的小動物屍體,我不是不殺生的人,但是看到這樣一副景象,心裡面仍是有著說不出來的難受。沈靜看了看找,突然說道:「可惜谷裡沒有這麼多烤好的野味,不然我也不會被你的烤魚茶毒這麼多天。」
山谷除了魚沒有別的能吃的東西,我又只會烤來吃,偏偏功夫不到家,每次都有被烤焦的,自然全部給了沈靜,現在聽他提起,再想想自己的手藝,也不由得得莞爾:「老實說,我也覺得你沒有被我毒死還真是萬幸。」
沈靜點了點頭,話中滿含笑意:「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不過。」
說話之間,回頭望我,又呆了一瞬,搖了搖頭,伸手指向前方正色說道:「再往前走大路旁的村子裡就有我的暗哨,戰況究竟如何,到了那裡或許就能知道了。」
「已經等了五天,也不差這幾個時辰。」
我說道,只覺得這幾天沈靜發呆的次數也是真多。嘆了口氣,是真的無法想像,再見京城,它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好在自己並不是無端急躁的人。
慢慢地走過去,一片枯木無精打采地佔據了山腰,免去了他生成禿嶺的命運,也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再轉過彎,到了沈靜所說的地方,第一眼掃過去,我們兩個卻不由自主地一齊愣在了當地。我只覺得似乎是那天一下子跳進了寒潭的感覺一樣,周身的血液都涼得透了。
眼前……
沒有村莊。
舉目遙望過去,眼前一片空曠,只見殘屋廢瓦,偶爾能留下一點大梁木燒剩的痕跡,焦臭的氣味刺鼻,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群男女老幼的屍體,大多數都已是面目全非,有—個人還能看得清長相,他的雙眼暴凸,臉上的神情又是駭怕又是憤怒——死不瞑目。
我閉了閉眼睛。
……這裡……
沒有村莊。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只是看了這一個小小景象,卻已是全京城近郊的縮影,能在天子腳下討生活的人,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