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張網。密密匝匝,壓得心都透不過氣來。
他明白自己若是恨誰,只要停下腳步說幾句曖昧語句,那人興許就得死。
他想做個忠臣,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說王上比起當年,威勢更根深蒂固了幾分。
那麼黃載予的忠心,也烙在骨血裡了。
王上回轉身,隨意拿起一隻筆管,放在手心裡玩。
“你原本和你父親一樣,是個很驕傲的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好奇這個人的柔順,能夠支援到幾時。
看著看著,又開始奇怪這個人少年時的生氣和驕傲,都隱匿到哪裡去了。
他一直在暗處看著他。越是知道,就越是興奮。
想要讓這個人,徹底變成自己的。
念澄己覺得,他們之間的羈絆,原本就很深。
陽光正暖,柳絲正豔,池水也很燦爛。
他又去黃府玩,即便黃相看見他,又會覺得這個小念王不務正業。
但黃載予招待他,還是和和氣氣的。
那時他一個孤王,來找他的人,都抱著各種莫測的打算。他一眼看過去,便鑑知他們心意。
但黃載予從不會如此。既不尤為厚待,也不薄一分。
好像那一天的陽光又晃了眼。黃載予聽他提起父親,只覺目眩。
王上放下手中玩物,扶著他的雙肩。
“你有什麼難處,儘管向朕訴說。你有什麼不滿,也可向朕討還。現時不比以往,你慢慢放開些,日子還長。”
☆、第 19 章
轉日黃大人就病了。從太醫局請了大夫來看,卻說只是胃疾復發,只能調養而已。
但還是又吐又嘔地折騰了一夜。
如今他是王上心尖上的人,如何敷衍得。可是太醫局裡的醫官有一半關在牢子裡。
一夜過後,王上親自來探病。雖王上沒什麼架子,但,連個接駕的也沒有。
王上不嫌侷促,不嫌怠慢。坐到黃載予床前。
要說夫妻情深,好像也就只能這樣。
黃載予在昏睡裡清醒過來,慌忙說道“臣不能起身迎駕惶恐之極”又被王上按回床上。王上笑道:“怕那些平常醫生耽誤了你的病,我帶了苟大人來。”
卻是從大牢裡提出的太醫局苟神醫。
苟大夫只是清矍了些,氣色仍然不錯。以前他也瞧過黃載予的病,這次只是淡定地把了把手腕。
王上問:“如何?”
苟神醫捋了一把須,略思量道:“也沒有什麼大礙。可能突然吃得辛辣傷了胃。開些清淡流食,將養幾日,也就好了。”
這跟其他那些庸醫說的並沒分別。
王上看著黃載予懨懨歪在一邊的模樣,不大滿意。他道:“苟大人,你再詳診一診,怎麼這樣容易就吃壞了,是否還有什麼別的病。”
苟太醫搖頭道:“黃大人是臣看過的。他一直就這樣,不過這次發得重些。以後飲食格外注意些。”醫者見慣,自然不如親者著緊。
但苟太醫還是依王上所言,又握向黃載予手腕。
黃載予驟咳起來,王上忙將人抱住,只覺那對肩膀在懷中瑟瑟地抖。
黃載予想掙開,卻已忍不住,只覺胃中翻湧難受,慌忙掩口。
全吐在王上裾上。
王上低頭看自己衣上鮮紅血跡,和著少許穢物。森然道:“這就是‘沒什麼大礙’?”
一般太醫在此情形,少說也得腿軟打戰,連呼饒命。
苟太醫卻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鬍鬚微微動了一動,仍道:“血色鮮紅,證明傷仍然在表,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外傷。依臣開的方子調理,三日內定有好轉,若是沒有,王上儘管拿臣是問。”
黃載予想要告罪,王上卻先抖出一條絲巾,替他擦拭嘴角。
然後道:“既然如此,那就速去令人抓藥配膳。”
苟太醫領命,王上站起身。
黃載予剛想說:“謝聖上隆恩”送客。王上望著他,和聲道:“朕去隔壁換過這身衣服,再來陪卿。”
黃載予呆了一呆,只覺頭大如鬥。
好在這主子一往哪去,屋內人也唯恐片刻錯眼地呼擁跟上。
榻前暫且只剩兩人。
苟太醫捏住他的腕子,揉了一揉。“黃大人,方才得罪了。”
黃載予眼神複雜。“無妨。蕭妃的事沒大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