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應了聲,寫了幾行字,將奏摺放在一邊。看來上書房又要換人了,若把人交給馮乙處置,不知他是如何表情。
袁愈顫聲道:“太醫院的人說,君上若不吃藥,他便一直跪在門外。”
“那就讓他跪吧。”我幾乎失笑,這馮乙,哪裡找來這麼倔脾氣的醫官?忽而筆下一頓,我抬頭看向門外,“是那個醫官送藥?”
袁愈的身影已在向後退,聽見問話人又噗通跪倒:“是蘇允蘇醫官。”
我將筆扔在桌上,撫額皺眉一刻,而後開口冷冷:“知道了。你去吧。”
批完奏摺,夜已深。喝掉最後一杯冷酒,我起身回宮。
路過宮苑時,月華樹影下,似有人長身跪在殿門左側。我並未看他一眼,揚長而去。
如是三夜,蘇允跪在上書房門外,夜深我回宮之後,他仍跪在原地,一直到天明方回。
我終於忍不住,找來馮乙一頓臭罵,讓他換掉值夜的醫官。
馮乙趴在地上頭也抬不起來,等我罵完了才聲若蚊吟的開了口:“君上,蘇允的差事是太后指定的。”
我冷哼一聲:“怎麼?你也學會用太后壓寡人了?”
我的聲音陰冷不善,馮乙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臉上血色全無。
“我……我……君……君上……”
“滾。”
我淡淡揚手。
若在以往我便要殺了這個人,但……如今,卻也知道那太過任性妄為。
是誰讓我懂得什麼叫做寬恕慈悲?
深夜我望著窗外的樹影發呆,手上舉著玉爵卻忘了去喝杯中烈酒。
給母后請安時,母后裝作不經意提起蘇允之事,她告訴我,那藥方是蘇允自己配置,除了湯劑還有丸藥。
曾幾何時,有人在我唇下展開掌心,他說知道我怕苦,不肯喝藥。他說這藥丸不苦,你試過便知。
我煩躁的起身,在殿中踱步。終於一手推開殿門,走向跪在廊下的身影。
即便無人在看,蘇允跪時的脊樑仍舊筆直,他看見我來亦無意外,規規矩矩的拜身叩首。
“進來。”我冷冰冰的說完,回身而去。
坐回御案卻是等了一陣,才見蘇允扶著袁愈的肩頭進來。他臉色憔悴,膝上裹著繃布。
白日製藥,夜晚跪求。我不知這三日耗費掉他如此多的精力。心中劇痛難忍,只別過臉,不再去看。
“藥呢?”我淡然問道。
蘇允忙將一個藥瓶自手中捧出,袁愈接了遞上龍案。
“一次兩粒,早晚服用。”蘇允跪在地上說道。
我倒出兩粒檀木紫的藥丸,接過袁愈遞來的溫水,和水嚥下。
“退下吧。”我揮手。
袁愈躬身倒退出門,蘇允卻仍跪著。
我知他這是有話要說,耐下性子問道:“還有何事?”
蘇允緩緩抬頭,沉靜目光望上來,我想避卻逼著自己接受他的凝望。
“君上。”蘇允開口,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
我揮手,冷冷打斷他:“是太后跟你說過什麼吧?過去的事便讓他過去,你入京是為父親的病,沒必要牽扯其他。”
蘇允望定我。
“是君上把我牽扯進來,是君上放不下。”
我萬沒料到他這樣的人會說出這樣話,愣了片刻,忽而暴怒。怒極反笑,我冷冷開口。
“怎麼?你想向寡人申冤?”
如果我生氣,冰冷的語聲和麵上的表情能讓天下人不寒而慄。當然,蘇允不是天下人,蘇允便是蘇允,他從不知畏懼退卻為何物。
臉上不過微微變色,他似也料到我的反應,又叩首一拜,抬頭道:“微臣不敢。微臣入京,在楓林邂逅君上,第一眼便不能忘記。”
幾乎以為耳朵聽錯,他在說什麼?又是用了怎樣的語氣。
蘇允看著我,繼續款款言述。
“微臣總有感覺,與君上早已相識。每次遇到君上,心中總有波瀾,久久不能平息。”
我幾乎站了起來,呼吸急促,手緊緊捏住案角,指節發白。
蘇允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仰望而來的眸光柔和如長樂山的溪泉,清潤明靜。
他繼續說道:“微臣想不起來過去曾發生過什麼,但這段日子,君上對我照拂有加,蘇允並非鐵石心腸之人,時時感念,五內難安。”
我撥出一口氣來,終於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不由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