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期待什麼,不忍讓他失望,點頭道:“好酒。果然跟之前一樣的味道。”
他看了片刻,低頭笑了。
“你說謊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我愣了一愣,頗為尷尬的笑了笑。他是個太聰明的人,我怎麼指望能有任何隱瞞逃過他的眼睛?
少年道:“這‘時釀春’的井水本已封了,尹官不甘心,又再山陰找到了類似的泉眼,才有了今天的這尊酒。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當年你喜歡的味道一個樣。”
我聞著那酒香撲鼻,齒頰甘味迴盪,脫口便道:“一定還是原來的味道。”
“為什麼?”他笑道,“你都什麼都不記得了。”
“因為我很喜歡。若是味道不同,又怎會有相同的喜愛?”
我答得有些強詞奪理,卻顧不上這許多,只想讓少年展眉。
他果然笑得暢快,也為自己斟滿一杯:“蘇允,我敬你,敬我們的重逢。這是第二次,我們坐在這裡,一起飲酒。”
是麼?那麼第一次是在什麼時候?那時的我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腦中思緒萬千,額角青筋隱跳,勉強按捺下,只不去管他,端起了酒杯,與他的相碰。
“乾杯。”
他笑著道,而後仰脖一飲而盡。
許是飲得急了,抑或他根本就不能適應時釀春的濃烈,少年口中迸出一連串咳嗽,剔透玉容嗆得通紅,更顯弱質不勝。
我按住他斟酒的手。“多飲傷身,就到這裡吧。”我推開桌上酒壺。
少年含笑望著我,又拿眼瞟那壺,會說話的眼睛分明有些嘲笑之意。
他的通透了解令我有些惱意。不錯,心裡其實是捨不得的,但一向就不是放縱豪飲的人,這點自制之力還是有的。
少年輕輕嘆了一聲,喃喃道:“你比過去更像你了。”
這是一句費解的話,我不懂,疑惑的看他。
他自不會解釋,望著竹樓外春山淡雲,緩緩道:“天氣真好。蘇允,我們去楓林走走吧?”他看來的眼神有一種懇求的意思,孩子氣的小心翼翼,“就當是報答我為你父親延醫?”
我笑了,搖頭:“別這麼說,我也正想去楓林走走。”
他高興起來,伸手過來卻頓在半空,不自然的換了個方向,指向通往山下的一條山徑:“就走那邊,好麼?”
“好。”
於是,我們便在鋪滿紅葉的小路上散步。
腳步踏著落葉沙沙作響,一切都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肩並肩的走著,靠得近時手背會偶爾相碰,一碰而過,他垂著頭,並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