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風入松心中亦是一陣抽痛,然而更多的卻是悔恨。當年他為了刺激江照晚,進而引他來京城找自己,便故意放縱自己,卻不料自己的幼稚任性竟害兩人生生錯過。可恨自己一直不肯吸取教訓,反而變本加厲接二連三在試探考驗江照晚,甚至這次的詐死幾乎讓他白白丟了性命。燕山亭說的沒錯:假如愛一個人卻去折磨他,那根本就不叫做愛。回想著曾經與江照晚相處的點點滴滴,自己除了自私的索取,一味的任性與欺騙又還剩下些什麼?換做自己是江照晚,怕是早就傷透了心,頭也不回離去了。
低頭痴痴望著江照晚,見他的眼睫細細顫慄著,劈開清晨潮溼的空氣,眼下的青暈透著隱隱倦色,眼底一片幽暗。風入松心臟漸漸揪痛得厲害,一種嶄新的情感在他身體裡發了瘋似地瀰漫滋長。從前他只想要江照晚關注著自己,對自己好,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想要為對方做些什麼,什麼都行,只要他的眼底露出笑意,泛白的唇染上血色,彷彿只有這樣自己才能覺得些許滿足。這樣的感覺雖然有些陌生,卻令他為之一振,彷彿迷途已久,驟然找到了歸路,又似是一瞬間有了全新的生命,從此他的心裡不再圍繞著自己,有另外一個人,遠比自己重要的多。
靜寂了片刻,江照晚又輕輕道:“後來娶了歌雪,因想著不能對不起她,所以想好要和你徹底斷了,可又總是不由自主關心你。再說若是忽然冷落你,依你的性子怕是不肯依——不管現實變成了什麼樣子,你總還是要我象從前那樣眼裡心中只有你……呵!既然是我把你變成了這個模樣,便也只有硬著頭皮支撐下去。想著你早遲總是要離開山莊的,在你離開之前縱使對你好些也無妨……”
他默然了片刻,續道:“後來山莊被毀,一覺醒來事事皆休。書房裡的種種痕跡,以及那匿名信都指向了你,激憤之下我開始懷疑你是燒了山莊的真兇。等後來冷靜下來,又覺得或許是錯怪了你,正後悔時燕山亭卻忽然跑來說你死了……”
聽到這裡風入松連忙羞慚地別過了臉,耳邊聽見江照晚略顯嘶啞的聲音:“……我坐在你的墳前,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不管你做過多少錯事,你總是對我最重要的人,你死了,我的一切便也跟著死了……所以我殺死了自己。呵呵……你很得意是麼?小小的謊言便可以左右我的生死……”江照晚面上不禁露出自嘲之色。
“不!不是的!”風入松急聲辯解,又低頭將臉埋在他的髮間,悶聲道:“當然不是……怎麼會?你不知道:之前我想好了,你若是死了,我便也陪著你一起死,不管在哪裡,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愛你,這世上我只愛你一人……”
“是麼?……”江照晚澀聲道,“你說你愛我,我卻只覺得你是習慣了我對你好,正如我也習慣了照顧你一般……這麼多年,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天冷的時候,我想著你會不會知道穿暖些,天熱的時候,我又怕你夜裡因為太熱會做噩夢,醒來時旁邊卻沒有一個人能安慰你。只要你覺得不快活,我便會心痛的厲害……我本來只當一輩子都要這樣了,可如今鬼門關走了一遭,我卻忽然醒了:未來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倦了累了,不想再去愛一個我無法真正瞭解也不可能瞭解我的人,所以……”他抬起頭,望著風入松的眼睛斷然道:“若是你對我有一絲半點的真心,就離開我,離開洛城,永遠再不要回來——我不想再看見你!”
第 27 章
(二十七)
風入松聞言心頭大震,大叫道:“不行!不行!你氣我就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可就是不許不理我!我知道我錯了!從前我太幼稚太自私太任性,只想著要你對我好,從來沒有為你著想過!你原諒我,我發誓以後一定改!……”
“我可以原諒你!”江照晚閉上了眼睛,咬牙痛聲道:“可就是別讓我再見到你,一看見你就想到歌雪,還有那個孩子……夠了!夠了!”他的身子忽然劇烈顫抖起來,聲音也漸漸高亢,“你放過我好麼?放過我!若是你真對我有些感情的話,就別讓我再看見你!……”激動之下猝然暈厥了過去。
門外的谷潛流與江子奇聽見聲音連忙衝了進來,後者一把推開風入松,朝他吼道:“你還要怎樣?他欠你再多也還清了——他幾乎把命賠給你了!”
這時拂塵也疾步走了進來,谷潛流忙讓開讓他查驗江照晚傷勢。片刻後拂塵道:“不要再刺激他了,再這樣下去怕是神仙也救不活他。”
風入松聽見這話顫了一顫,他怔怔望著雙目緊閉的江照晚,看見他尖長的眼角處微有些溼潤,眼瞼下青紫色的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