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動蔓藤,細香嫋嫋,教人如痴如醉。眾公子左右看看,皆覺此亭也是大費巧思,不知是不是也是
祈情造的。
「柳兒,藥先放著,給客人們上茶。」鳳五坐好,吩咐小婢。
看藥的青衣小婢應了聲,手腳利落地將爐火熄去,退了下去。鳳五捧起桌上的小手爐煨手,臉色好了點
。
伊祁也是聽過鳳五公子之名的,只是不知他身體竟虛弱至此。看他走路時腳步虛浮,縱有武藝也不高,
實無法將他與傳聞中的武聖莊文宰聯想在一起。且他武藝如此低微,還敢有恃無恐地獨身與眾人在一起
,真不知到底是打何主意,於是小心地打量周圍。
祈世子卻有點笑不出來了。鳳五那隻眸子深不可測,與他對望時,似乎內心裡每個傷疤每個弱點都要被
挖出來曝曬在他諷刺的眼神下。如在往日,這眼神他倒也不怕。今日心知無塵一事已被柳殘夢所知,他
們定會藉機不斷打擊自己。若不想落於下風,只有自己先面對傷痕,而不是讓對方來挑破。
「江山風月催人老。當年本王在此種花時,還是稚齒韶年,轉瞬間卻近而立之年。時間真是讓人敬畏呢
!沒想到當年隨手種下的薜荔,如今還這般旺盛。鳳五公子定是費了不少心照顧。本王先謝過了。」
鳳五轉著手爐,還足淡淡地看著祈,眸中微芒一閃,對祈的先發制人略有驚訝。他卻忘了柳殘夢說過,
祈世子的個性天生便是不願受制於人,寧可先將自己傷得血淋淋,也不願遂了他人之意,讓無塵成為別
人的兵器。
「在下才該感謝王爺。清風明月,良辰美景,遙想當年郡主夫婦倆山上看雪,雪中看花,花中看美人,
定然別是一番情境。此處有山之光,水之聲,花之香,月之色,美人之姿態,皆足以攝召魂夢,顛倒情
思。在下每每思及至此,便不得不神往王爺的用心良苦。」
「其實也談不上什麼用心。」祈世子笑吟吟地將手收在袖子裡,十指深陷掌心,「以愛花之心愛美人,
則領略自富別趣;以愛美人之心愛花,則護惜倍有深情……當然,這些是本王解人事後才知道的,在當
時,只不過小孩子淘氣罷了——鳳五公子難道不覺得,在花園裡玩泥巴,可要比在書房裡談那經史子集
要來得有趣多了?」他頓了頓,又笑道:「只是本王果然是天才吶,隨手擺弄也能博得五公子如此謬讚
,不勝榮幸,慚愧至極。」
「隨手擺佈?王爺確是天才!」鳳五擊掌大讚,「在下怎麼就隨手擺佈不來這些距離深淺如此均勻,色彩
搭配如此悅目,經過十餘年,卻還鮮妍明媚,一如初種下的花圃。」
「那大概後來園丁們翻修過了吧!」輕描淡寫撇開,祈世子轉移話題:「其實,鳳五公子,區區一直有
件好奇之事,不知當說不說。說了怕公子生氣,但不說的話,這好奇之心又難熬。料想公子雅人寬量,
不致與我計較,所以還是問了……」
羅羅嗦嗦一長串,說得是理由動聽,卻全不給人拒絕的機會。鳳五淡淡皺了下眉,祈世子已滔滔不絕地
繼續說了下來:「能否請教,鳳五公子何以總是瀏海垂顏,遮去半容?」
說罷,目不轉睛地盯著鳳五。
氣氛有點冷。
凌虛子與公子們不太清楚說著說著為何會變成這樣。有想打圓場的,卻被兩人之間僵窒的冷鋒壓得開不
了口。
對視的兩人,一人淡淡,一人含笑。
祈世子之前先發制人,坦白以對,便是為了反擊。一旦鳳五對此事避而不答,祈接下來便也有理由可拒
絕回答鳳五的追問。
鳳五靜默片刻,伸手拂開瀏海:「王爺是想知道這道傷吧?」
鳳五的五官其實很完美,唯一的缺陷,便是那道橫過左眼的長疤。娛蚣般的猙獰扭曲,卻給這張病弱的
臉增添了些鐵血之氣,益發教人憐惜。
眾人恍然明白他為何要瀏海垂顏遮去半容,不由用譴責的目光瞪向揭人傷疤的祈世子。
祈世子的臉皮斷不會為這幾道目光而有所改變,細細看了半晌後,冒出一句:「鳳五公子果然如區區所
想,是個美人啊!」
此語一出,眾人啼笑皆非,暗下啐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