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終有一日真相大白,被斷斬立決,楚尋當時年少,沒得刺配去邊疆,而是貶為奴役。他姐姐楚蘿被貶入倡籍,楚蘿相貌美,擅才藝,後來成為京中名妓,轉入了名坊朝朝樓,楚尋在貢院中做官奴,據說成天洗地掃廁房吃了很多苦,聽兩句講習偷書看還被打得遍體鱗傷過,楚蘿就花銀錢求恩客和老鴇幫忙將楚尋也弄進朝朝樓中做琴師。他天性聰穎,時令小曲聽一遍就會彈,還能自己做兩首,漸漸名聲便大了。京城勾欄中的姐兒都以能唱楚尋為自己寫的曲兒為榮,更有頗多好新鮮的人物專門去聽他的曲。
本王頭回去就是被啟禮啟正等拖去的,還弄得神神叨叨,非要裝成尋常人等前去。等轎子到了門口,我抬眼看見朝朝樓三個大字,立刻道:“這地兒你們皇叔我不愛進,你們自己去快活吧,我拐彎去隔壁暮暮館,什麼時候你們好了,派人去隔壁知會我一聲。”
朝朝樓和暮暮館是一家,只是一個是伎坊一個是倌館。
啟禮道:“侄兒們請皇叔,豈會犯皇叔的忌諱?今天進朝朝樓,只為皇叔聽琴,那位琴師可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弟弟。不過在皇叔眼裡,興許他才是京城第一美人。”
我頓時興致大生,待進了朝朝樓,見到楚尋,覺得果然頗清秀,年歲相貌都正合我意。他那時尚不像如今這麼會來事,有了一兩分名氣,還有些自傲的意思。一般客人都不願見。啟禮啟正等人雖然裝模作樣地穿了布衣,明眼人一望即知他們有來歷,連個龜奴都沒瞞住,仗著幾位侄兒如此出挑的福,我們一行進了最好的雅室,端茶遞水的各個哈腰弓背,格外殷勤。啟禮他們也看出不對,卻無自知自明,還埋怨我:“可能是皇叔這種地方來的太多,進過暮暮館,被認出來了。”嫩得我都懶得教導他們。
楚尋磨到我們喝完一盞茶才出來,抱了張琴,彈了支頗陽春白雪的曲兒,滿室清高。楚蘿親自作陪,過來斟茶。楚尋琴彈得不錯,但這種雅樂,自有一等一的琴師彈,怎樣也輪不到在這種倡坊裡聽。我頓覺寡然無味,昏昏欲睡,全仗著看他的模樣撐著最後一絲精神。幾位侄兒還能用楚蘿提神。楚尋一曲彈完,眼看滿臉高寡,又要再下一曲,本王便抬手止住,詢問能否換支輕快點的小曲兒聽聽。
楚尋望我的神色裡頓時有些不屑,認為本王缺乏欣賞雅樂的品味,楚蘿急忙圓場,讓楚尋彈了支時令小曲,她跟著邊唱邊舞了一段,屋裡總算生機勃勃了。
我向楚尋道:“這支曲不錯,你寫的?”
楚尋道:“是,只是些俗樂。”似乎對自己寫的這些曲頗不滿意,覺得市井俗曲沒能真正發揮他的才華與高雅。
我不忍看這麼一個清秀標緻的少年在憤世嫉俗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遂道:“俗樂雅樂不過是世人的一種看法而已,只要能讓許多人愛聽,便是好樂,所謂俗樂反倒更隨性自然,何必刻意追求什麼雅?就比如《詩經》中的許多,當日都可謂大俗,到了後世,又都是大雅。”
我向他道,其實這種小曲更適合他,他彈得比那種雅樂好的多。
楚尋低頭說受教,但眼中的目光與臉上表情卻和他嘴裡的話正好相反,看來他心中對本王的話十分不以為然。
楚蘿繼續殷勤地對待我的幾位侄兒,啟禮預先囑咐過她,於是她沒來聒噪本王。楚蘿和楚尋大約都猜出了這其中的緣故,也興許我對楚尋的模樣之欣賞表現得露骨了些,楚尋在我的注視下神色越來越僵硬不自在,楚蘿時常偷望本王與她弟弟,目光也甚憂慮。
趁著楚蘿與楚尋琴笛合奏的時候,啟正低聲問我道:“叔父覺得這個琴師如何?”
我道:“挺好,就是有些端。”
啟正笑道:“好多人覺著,就是這麼端著才有味道。”
楚尋的這些所謂名氣,恐怕一半靠琴技,一半是靠相貌。來聽他琴的人,不知有多少,和本王其實是同路。
我道:“我覺著能不端更好些。估計他也端不久。”
我們議論時聲音雖小,但楚蘿和楚尋大約還是聽到了隻言片語,這曲完畢後,楚尋便面無表情地抱琴告退,楚蘿也替她弟弟請退。
啟禮握著酒盞道:“讓走不讓走要叔父說了才行,我們其他人的話不算。”笑向我道,“叔父,讓走麼?”
楚尋的神色更僵了,楚蘿已經有些顫抖。
本王難道長了一臉強迫民男的惡棍相?
待我點頭揮手讓楚尋離去,楚尋依然面色僵硬,楚蘿依然有些抖。
這事過不多久便被我忘了,直到數月後,啟禮向我道,可還記得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