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離夢已經大成,不需像一般習武之人日日苦練。帶著佩劍,不過是種習慣。有時恍惚間,覺得一回頭,空言就站在身後,手裡捧著劍鞘,黑亮的瞳眸中,只有蕭夢遠一人。
元雨曾經問過蕭夢遠,為何這樣心狠,那個人一心一意的喜歡著你,不過是傻了些,怎麼能忍心就這樣放棄他。
蕭夢遠只是語氣平淡的答道,你不夠心狠,才落到今日下場。
元雨如鯁在喉,一個字也無法分辨。
蕭夢遠也不再理會她,一本本批讀各處呈上的公文。
大概是和他在眾人面前做了太久了恩愛夫妻,忘了自己如今寄人籬下。元雨只能苦笑數聲。
蕭夢遠走出她的房中時,又說了一句話,“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保全,若無法改變,就忘了報仇的事吧。”
她突然覺得,蕭夢遠並非無情,對那個許空言,只怕是多情的很。
南蠻民風剽悍,鎮守南蠻的將士,也以悍勇聞名天下。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率領這麼一幫熱血漢子的大將軍,竟是個文文弱弱書生般的人物。
許空言第一見到姚千重時,怎麼也想不到,朝廷的四方侯,威名遠揚的姚大將軍看起來倒像個常年在翰林院編書,不見陽光的孱弱儒生。
後來聽伍長講,姚將軍武功上不過平常,但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生於戰火,從小混在軍營中,兵法戰略少有人及。只是天生根骨不佳,武道上無法取得大成就。若換了平常人家,即便是個人才,在軍營中也只能埋沒了。所幸他是貴族之後,襲了父親的爵位,一入軍中便做了寧遠將軍,雖然不過是五品的官銜,但畢竟是可帶兵的實權將軍。此後姚千重每戰必勝,順風順水的做到了驃騎大將軍,只比元帥,副帥低一級。但實際上,元帥只在軍隊出征的時候臨時授予軍銜,所以,姚千重的軍銜,已經是武將的極致了。
姚千重在朝中不結黨,除了有仗要打,基本都呆在南蠻練兵。這點讓皇帝很滿意,恩寵更盛,年紀輕輕便封了侯。雖然為人狠辣,練兵時傷亡高出其他數倍,但成效斐然。而且人總要有點缺點,皇帝才放心。
伍長說到最後一句話,大有前輩高人的神態。許空言倒有些佩服,他可想不到這層。其實這些都是在軍中傳爛了的話,不過看他是個新兵,才能說出來唬人罷了。
許空言在軍中,並沒透出全部的武功修為,否則不免讓人疑心,哪有這等武功卓絕的人物來做個小兵的。
隨意耍弄個一招半式,已經讓周圍兵卒覺得此人武功了得。不出幾月,就被一個偏將點做了親兵。
在一次例行的邊界尋查中,正遇上姚千重下來軍中檢查軍紀。許空言的武藝不凡被姚千重看重,便做了個校尉。
校尉手下可帶五百人馬,其下有五個百人長,倒也算軍中的小頭目。許空言殺人放火都是精通的,可人情事物不大通,縱是先前特意在林沙白的提點下注意一二,但和這幫老兵油子打起交道,仍是讓他頭痛不已。
姚千重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對許空言的身份清清楚楚。在他看來,王爺是想讓這個許空言歷練歷練。對姚千重而言,許空言如何心思,他並不關心,只要做好王爺交代的事就好了。至於讓這許空言吃些苦頭,那也是王爺默許的。對於許空言這等武道修為的人,只有修心才是正途,身體上的折磨,只怕再苦也能強自忍受。
說起來景軒帝真是錯愛了姚千重,什麼不偏不倚,什麼不拉群結黨。姚家對文王府向來都是死忠,只是從不露出來。只有看似不偏不倚,作為皇帝平衡黨派的力量,才能真正對自己心中所忠有關鍵性的幫助。
許空言只怕想不到,這個一年也見不到一次的大將軍,總派人默默觀察著他的舉動。
時間的流逝,對於不同境況的人,只怕難以衡量它的速度。
“快兩年了啊。”南蠻邊境的營帳中,傳出一句低低的話語。
月光那麼溫柔的照耀在營帳上,值夜計程車兵手裡的長矛,反射出的光,卻是格外冰冷迫人。
許空言盤腿坐在地上,手中摩挲著一卷筆墨。即使帳中不能視物,他仍然清楚的記得紙上一勾一劃的起承轉合。那是少爺握著他的手寫下的。
那人遠在京都,兩年過去,不知如今是何模樣,想必比從前愈發的仙姿魅人,高不可攀。
苦笑著摸了自己的面板一把,倒不曾粗糙多少,南蠻溼熱,無論軍士百姓,大多面板細膩,只不過黑了許多。
這兩年來,不知那人,可有一日一瞬曾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