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羽庭眼角瞥見劉子桓,眉毛中間的硃砂痣暗閃紅光。他看著沈冰君,心中感到一陣惆悵,面色不變的問:“既不是想要報仇,又不是想要復國。那你留在成王府做什麼呢?”他隱藏了對沈冰君的一點憐惜,繼續咄咄逼人的問道:“沈冰君,你何必把自己撇得這樣乾淨?你就是把真實意圖說出來王爺也不會殺你!”
他的話十分武斷,尚且沒有引起成王李春秋的不滿,反倒先引起另一人的不滿。只聽劉子桓馬上反駁道:“殷六郎,你說錯了。對這個潛伏在王府的幽國餘孽,相信王爺定然不會放過他的性命。”
殷羽庭不屑一顧的冷笑:“真是這樣嗎。。。”他轉眼去看默不作聲的李春秋:“王爺?”
成王李春秋抬頭看著問他話的殷羽庭,雖然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那雙桃花眼裡失卻了往日的顧盼多情,淡淡的沁出的,是模糊的哀傷。
妖冶的紅痣,此時閃爍的光好像第三隻眼般的注視著李春秋。
李春秋將視線調到眼前跪在地下的沈冰君身上。沈冰君低垂的頭快要接近地面,雙肩抖如篩糠。潔白的長衫染汙了下襬,好似他此刻的心情已不能一如既往的平靜。
李春秋問道:“為什麼潛伏在王府兩年之久?為什麼偷了《幽國通鑑》還不快逃?——伯顏那海。”他的聲音平靜的就像靜止的湖面,甚至沒有抑揚頓挫。
聽到自己的本名,沈冰君微顫著抬起頭來。經過淚水洗練的眼眸更加冰冷,纖塵不染的臉上彷彿恢復了他那曾經高貴的血脈應該的神色。他已經沒有了神色,就如他往常一樣的冷漠疏離:“如果我說了,王爺可以救出我的景瀾皇姐嗎?”
“哼!”劉子桓從鼻子裡冷哼一聲:“笑話!她已經是皇帝陛下的景妃,是我們大唐的人了。”
沈冰君垂下了眼,丹唇緊抿。
殷羽庭俯身在李春秋耳邊低語幾句,李春秋點了點頭。殷羽庭對沈冰君道:“沈公子,還是請你先回答我,救回景妃又能怎麼樣呢?”
這一句果然是沈冰君的心結,他的神色又變得迷茫起來。許久才殤然啟唇道:“和我一起回幽國去。”
“那裡已經滅亡了,現在是我們大唐的幽州。”殷羽庭提醒道。
“那就一起在故土殉國。”
“可是她剛剛生產十三皇子,你那小侄兒尚在襁褓,難道你忍心讓他從此沒有母親了麼?”
“十三皇子是大唐皇室的血脈。仇敵之子,豈可憐惜!”
殷羽庭玩味的笑了,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麼。。。你怎能肯定景妃她就願意拋下皇子與你一起遠赴幽州殉國呢?”
“這。。。”沈冰君答不出來,只好愁眉深鎖,緘默無語。
殷羽庭噙笑靜觀。李春秋冷眼看著。劉子桓臉色陰翳。
正在這時,一直佇立在李春秋身後的裴青岡突然說道:“沈公子,聽我一句。你不要執著於救出景妃。不要讓幼小的十三皇子沒了母親。我是個孤兒,我瞭解沒有沒有母親的孩子是多麼難過。”
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裴青岡那張黝黑的臉上。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黑黑的眼睛光輝閃動:“沈公子。。。”
沈冰君終於長嘆一聲,再次撲地恨聲道:“王爺。。。我只求您讓我與景妃再見一面!只要再見一面,我伯顏那海這條性命任憑王爺!”他口稱景妃,顯然已經承認景瀾公主現在的身份。
李春秋的聲音依舊沒有抑揚頓挫,確清清楚楚的傳來:“先回答我那兩個問題。”
沈冰君低頭思忖,良久才抬起身道:“《幽國通鑑》的確是我所盜取。那日馬車裡卓靜之與殷六郎說了藏書之處,我正假寐,就暗自記在心裡。盜書時的確想過挖掘寶藏用以復國,可後來就不這樣想了。”
“後來怎樣想的?”劉子桓問道。
“後來。。。”沈冰君遊目四顧,眼角餘光瞟到李春秋那裡:“後來只想將這書做個留念,畢竟是我幽國舊物,僅此而已。”
殷羽庭聽罷,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李春秋卻是看也不看他道:“還有一個問題。”
沈冰君知道李春秋問他為何潛伏在王府一事,心中苦澀,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幽國剛亡時,我無處可去,幸得王爺相助以樂師身份住進王府。兩年之中,我已不再是幽國三皇子伯顏那海,我只是成王府的一介樂師。”
“就沒想過利用王爺救你那景瀾皇姐?”劉子桓冷笑著問。
“想過。”沈冰君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