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門裡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
鄭簡又叩了兩下,還是沒有回應,但他知道那個人在裡面。
“少將軍……”鄭簡見對方不應答,索性靠著門板坐在了冰冷的石階上。他緊緊貼著薄薄的門板,幾乎能夠感覺到那人在門後的呼吸聲,想象著那人或許也靠著門,暗暗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就像那時他剛到北門關兩人初見的那一刻,兩人只是隔著一扇門板,卻已經跨越了千萬的距離,從京城大與到北門關城,從沒有見面,卻心有靈犀,只因為那個人,是他的少將軍。
“少將軍你知道嗎,我在京城的時候有多想能見上你一面。”鄭簡後背貼在陳舊的門板上,身下是冰冷的岩石,獨自一個人坐在無人院落裡的寂寞卻無法抹去他眼中溫熱的情緒,“不管是說書先生的故事還是北方的最新戰報,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聽到每一個關於你的訊息,不管有些聽起來多荒謬,我都想知道,因為這樣我才能在心裡描摹出你的樣子,威武還是豪氣,果敢還是智勇……當然那些彙集了所有讚美的猜想在見到你之後就全部黯然失色了。”
“因為到了北門關之後,我才知道從前的自己有多麼狹隘,那些簡單的詞語根本無法形容你的全部,同樣也無法表述我的內心……”
“……自從鄭家衰落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從天上掉進了泥潭裡,儘管我努力著要讓別人承認自己,承認鄭家,可是那樣真的好難……可是你的出現,你在北門關所做的這一切都讓我明白原來家世真的沒那麼重要。對我來說,你的存在就像是滿足我所有願望的太陽,單單只是你看著我的目光都能夠讓我感到無盡的幸福。尤其是在北夷大營的那幾天……我真的不想騙你,可每一次我想要告訴你真相的時候都會被失去這種幸福的恐懼感打破僅剩的勇氣……少將軍,我不是我姐姐,我只是鄭簡。”
說道這裡,鄭簡屏住呼吸,慢慢側過身,將耳朵貼在門板上,這樣,他就能夠聽到這扇門後面所有輕微的聲音——如果他的少將軍恰好就在門後面的話。
然而,事實讓他有些失望,或者是因為陳舊的門板水汽太重,他無法聽到那人的呼吸聲。
鄭簡重新坐回後背緊靠著門板的動作,像是失望又像是鬆了一口氣般接著說道:“少將軍,我必須要走了,或許要……都不會在來北門關,有件事情必須說出來……很久以前我在踏花閣看到兩個男人……你要小心王瑜,我曾經見到過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被殺死在京城。”
鄭簡站起來,面對著那無動於衷的門板看了很久,久到覺得眼睛有些泛酸——眼前被關上的不僅僅是一道門,而是人心。
他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那扇心門曾經在渤遼國邊境的一個夜晚對他敞開了一條縫隙,然而在他明白過來的時候,這條縫隙已經重新牢牢地關上了。
鄭簡沉默地走了,離開的時候沒有再說一句。
鄭家的車隊就像來時一樣,靜悄悄地沒有打算驚動任何人,沒有送別也沒有什麼特殊標誌,只兩三輛馬車晃晃悠悠地上了官道,往南而去。
儘管北夷聯軍已經退了,王瑜仍要每天在城樓上觀察情況,他看著鄭家遠去的車輛,臉上一直保持著一個十分古怪的神情,直到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衣士卒走到了他身旁。
“好大的膽子,誰讓你上這裡來的?”王瑜頭也沒抬,漫不經心地低聲問道。
“耿、鄭聯姻失敗了,耿少潛回城的訊息主人已經知道了?”這狀似路人甲計程車卒赫然正是那蒙面灰衣男子所扮。
“是啊,原本我聽說送嫁隊伍如期到達的時候還真怕你沒成事。”周圍其他計程車卒都離這個院子很遠,這一方區域幾乎完全是兩個人的空間,遠遠來看似乎只是兩個人一起觀察遠方的情況罷了。
只有走進了才能發現,王瑜的臉上慢慢發生了一些可見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他說話的神態和平常完全不一樣了,言笑之間竟然隱隱透露出一絲媚態,“在這鬼地方忍了那麼久,看著身邊都是漂亮的肉體卻不能動手,真是件痛苦的事情。”
士卒輕哼了一聲道:“綠袖,你在耿少潛眼皮子底下還是收斂一些,你應該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
王瑜突然輕笑了起來:“我這樣又是怎樣?你可知剛剛離開的那是什麼人?是鄭家的兒子,閔公主的弟弟,耿少潛因為季淵的緣故厭惡透了這世上的男男之事,卻被這鄭家的獨子喜歡上了,姐姐看不上的弟弟巴望著求不得,你說這好玩不好玩?”
“好玩?你倒是不擔心他把你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