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住了我十萬大軍,晉邑必然空虛,此時若秦國出兵,取道鳳翔,過涇河、白水,饒過我軍,便可直取新田。如此一來,我十萬將士腹背受敵,必受重創。”
鄒延臉色大變,默想片刻連忙說道:“將軍是否打算馬上撤出河中,回師護邑?”
“只要我們一動,奚稽必會趁機截殺。”
鄒延盯著沙盤前思後想,仍是不得其法:“將軍!莫非便要在此束手待斃?!”
隗天狼眼中兇光大盛:“晉邑要護,這晉楚一戰也是要打。”只見他手指摩挲箭枝,慢慢看著沙盤,“秦楚之盟,不過是利之所驅。十萬大軍的幌子,代價不輕,若說最後只教秦國得了好處,想那奚稽必不甘心。”他忽然咧嘴一笑,兩頰上彎弓般深刻的笑弧教他看上去像個頑童,“他只道我中毒已死,如今晉軍無帥,大好時機,他應該忍耐得很辛苦了!鄒延,你去拋點餌食,讓他莫要忍耐了。”
然而鄒延卻清楚地看到,在隗天狼的眼中,冷酷的殘忍。他隨軍多年,跟在隗天狼身邊也有五年之長,而始終,未曾習慣這雙狼眼不時洩露的獸性,稍一晃神,便會錯覺自己跟隨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頭專嗜鮮血的野狼……
後背嗖嗖發涼,但他還是挺直了軍人的腰桿,拱手應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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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楚軍之內,奚稽與眾將正於中帳議事,忽然有探子來報,道晉軍兵陣有所異動。
奚稽大為吃驚,一時想不到晉軍有何打算,連忙帶著幾名副將在後軍觀陣,只見晉軍左軍、右軍不動,中軍卻緩往後移。
奚稽身邊一名副將愕然道:“莫非晉軍要退?!”
其餘各將亦是奇怪,卻聞奚稽哈哈大笑起來。
“想不到沒了隗天狼,晉軍便如此膽怯!”
眾將奇怪,兩軍未戰,大將軍又怎會知道敵帥已死?
奚稽看著晉軍緩緩後撤的陣形,道:“傳令下去,全軍進攻!!”
有將士有所疑慮,忙道:“大將軍,恐防晉軍有詐!”
“哼。”奚稽一揮袖,冷道,“要我楚國強師只作掩護,秦軍取晉邑,便是勝了,也只是便宜了秦國。我得密報,乃知隗天狼已死!”
眾將聽此訊息不禁譁然,那天狼將軍威名人所共知,此次侵晉遇上此人本以為必有一場惡鬥,損兵折將在所難免,卻不想此人未上戰場卻已殞命,當是萬分奇怪。
但聽奚稽道:“如今機不可失,在此盡殲十萬晉軍,屆時不必秦國長途跋涉,楚師直指新田,滅晉稱霸!在座各位必為楚國立下不世功勳!”
眾將聞言不禁歎服,紛紛跪倒在地拜曰:“大將軍英明!!”
“眾將聽令!!”
擂鼓聲中,楚軍三軍列陣,乃見以中軍、左翼、右翼三部分相衡,呈正面橫向陣形。十萬人眾,氣勢恢弘,揚起塵土可蔽日月。楚國在西周時不過闢在荊山,彈丸之國,然後經文王、成王,文治為基,武功為拓,開疆益廣,東近汝水、西抵巫山,楚地千里,地饒物博,乃有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盛世之國無人能敵。晉文公重耳在野時曾落難楚國,其時楚王以禮相待,問重耳他日歸國何以為報?重耳卻答: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可知楚國國力之鼎,富甲中原之盛,一時無兩。
盛世之國,千乘戰車,十萬人眾,盔甲刀兵映日而爍,耀人眼目。
反觀晉軍,本在撤軍之中,忽然見敵軍襲來,顯得有些慌亂。左右兩軍向前推進攔在中軍陣前。但楚軍顯然早有預備,只聽戰鼓狂擂,震耳欲聾,乃是急前號令,前列步卒一身青銅重甲,手持長形步盾,如傾巢覆水之勢狂奔而出,直衝晉軍。
晉軍雖猝不及防,但主帥戰車上便見左右兩軍以戰車為防,拉出兩列車牆。此時忽然有大隊弓箭手出列在後,彎弓搭箭,頃刻間箭雨如簧向楚軍兜頭罩落,楚軍早有防備,前列盾兵立即組成盾壁,箭雨雖密,亦無發阻擋楚軍衝擊。
只見地空一線捲起一層飛沙,楚軍如同洶湧的潮水,在肅殺的戰鼓聲中迫近。只當近至二百步遙時,前鋒一分,身披皮夾的戰馬拖著戰車破陣殺出,步卒緊隨其後,頃刻間,兩軍列陣碰撞,箭雨之下,人仰馬翻,似兩股最猛烈、最寬大的洪水潮湧撞擊在一起,車輪碾壓、蹄踏碎裂、戰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