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反了還!”呂德權橫眉倒豎,“還不快押下去?!”
兩旁兵甲聽聞呂德權暴喝,這才看了一眼葉雄關,葉雄關移開了眼眸,他們這才猶豫上前,將古驁雙手縛住,古驁絲毫不畏地道:“我來漢中,是為寒門出力而來。呂太守當日認我為義子,也是為了寒門能壯大生機,因此不拘於一姓一門。義父恩情,驁此生永懷!但是兄長,如今世家虎視,兄長你可看清誰是來犯之敵!”
“投入大牢!等我發落!”呂德權怒道:“帶出去!”
古驁剛被甲士攜著邁出大門,葉雄關便上前一步,道:“呂公子……依老夫之見……”
尚未說完,呂德權便瞪了葉雄關一眼:“你也少說幾句,倚老賣老!”
眾將臉色皆不忿,葉雄關卻閉上了嘴,退了一步,不再言語了。
***
古驁被投入郡府之大牢,牢中茅草鋪地,入了夜,牢房中沒有一點兒光。木柵之後,更闌人靜,夜裡風涼,古驁無法入睡。妻子的離去,兒子的失母,副統的離開,還有漢中究竟日後會何去何從……古驁負手來回地在茅草上踱過來,踱過去……
到了更深,一縷月光從牢房的縫隙照下,照亮了古驁的眼睛,他靜靜地沐浴在月光下,看著自己的全身,軍統之服,樸素至簡,只有腰上那縷古錦腰帶在月色下泛出晶色的五彩,它的光輝太過耀眼,似乎遮蔽了古驁已經破舊不堪的布鞋之襤褸……
這布鞋曾跟著古驁踏過千山萬水,縫了又縫,補了又補。
是啊……
自己是為何踏遍了四海江山,最後駐足在漢中……
古驁輕輕撫上腰上的錦緞……自己又是為何捨棄重病的老師,踏足這紛雜天下?
不就是為了胸中,那個從不敢忘懷的志向麼?
如今這志向碰了壁,于軍不敵虎賁,於政又遇庸主。
怎麼辦……
怎麼辦……
摯友雲卬用那山雲書院珍藏的古錦,給自己繡了腰帶,它這時在暗夜中一點一點發出異香,刺激著古驁的鼻端。是啊,自己為什麼放棄了那些該守護的,來到這裡?
——不是為了敗於世家,更不是為了侍奉庸主。
一個想法,悄悄地在古驁心中成型。
他靠在監牢的牆上,認真地思考起它的可能性來。
第二日中午,有人掛著籃子來送飯。腳步聲近,古驁籠了籠帶著寒氣的衣衫,在茅草堆上翻了一個身。昨夜思維過久,直到早上古驁才躺下眯了一會兒。
這時聽見聲音,他有些遲緩地轉過身來。
那送飯的僕役看了古驁一眼,掩袖咳嗽了一聲,古驁這才一股腦兒地爬起,走到柵邊,接過了飯,接過飯的同時,古驁還接到了一條夾在那送飯僕役指尖的秘條,上面不過寥寥寫了幾個字:
“大哥,外面該怎麼辦?二弟。”
古驁盤腿坐在地上吃了飯,那僕役等著收碗,古驁仰頭喝了一口水,沾溼了指尖在空地處寫了一個“懷”字,那送飯的微微點了點頭,古驁吃完了飯,那僕役便又收了碗筷,離去了。
過了兩日,古驁便看見守門的都換了人,到了第三天,送飯的人輕聲道:“驁兄,是我。”
古驁來到柵邊,看了左右,壓低了聲音道:“懷兄,你來了。”
懷歆的面容掩藏在斗篷下,只露出一個細弱蒼白的下頜,他啟唇輕聲道:“這幾日,葉郡丞與呂公子對如何發落你的事,爭得不可開交。呂公子的意思,是你當初背太守而逃,該是死罪,葉郡丞正據理為你力爭……如今大敵當前,若還要斬將,軍心就散了。葉郡丞帶兵這麼多年,不是不懂這個道理……我與那陳家子商量,已經叫田榕為你在郡中游說諸將。依我看,呂公子是諱疾忌醫,當初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攔他出徵,他又兵敗折將,這才容你不下。”
古驁點了點頭:“……田榕遊說諸將什麼?”
“保你。”懷歆輕輕地嘆了口氣,“唉,你怎麼還是如此,這番魯莽若是當時呂公子當日就動了殺手,你該如何?”
古驁篤定地道:“不會的,我說的都是軍心所向,他殺不了我。若他要殺我,諸將會站出來。”
懷歆道:“這些日子發生了幾件大事,我說給你聽。”
古驁點了點頭。
懷歆道:“你父母從江衢趕來了,還帶著一行數百人,如今陳江都給安頓在出龍山下了。裡面有個叫二狗的,吵著要來救你,已被令尊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