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碎碎灑入這片的溫煦光色,落在點點滴滴,流光燦爍,靈意入沁,唯是屏息而嘆,豈有言語再能修色。
“這——”汐臣探近幾步,草毯之中自隱了條悠靈的小路,婉轉窈爾,託扶玉足,更是盈渺仙仙,“宮中竟還有這般的地方麼?真是……”
那感嘆欲出又止,只容伸指輕棉撫慰蔥榮一片,喜異非可言喻。
“啊……”邊樹一隅淺蔭已是映襯不得,此時這般,更是千縷景緻,奪不過一人妖嬈。慕傾墨凝了呼吸,看他歡愉,手躲在身後張張合合握了緊,聲如輕聲詆語,不敢再揚,“這處本是皇兄曾居的,一向無人打理,空寂之後就更放任了自然,不知何時,就已經是這樣子了。因著皇兄執意,再注意後就這麼放著,不曾叫人打擾,只偶爾,皇兄來此,又或,我進宮時尋他,到了這邊……”
“……真是妙地,這般自然的模樣,雖不知外面有沒有,如此宮中或外界繁雜間,真叫人驚迷了……”汐臣扶了一旁朵高挑花枝,暱那芬芳,柔小芷顏,滿了美幻,“帶我來此,豈是言謝能盡感懷……”
那就……自咬著舌頭,慕傾墨忍下心裡的悸動,輕咳一聲,前幾步牽了他,沿那小徑漫行。
“平日我已熟悉了,不想你如此歡喜。往裡去去吧,這處多陰有些寒氣,不好叫你多留。”
“嗯。”
在那異人的翠碧間,兩人前後攜手而行,前一步,景鬱一分,光色清朗一分,雖是個不算太大的院子,因著草野遍佈,恍恍擴出無盡之感,幽深的遠去,前路已止,猶以為仍有迷境。
“我記得你我所居之處喚作娥影,那這處?”汐臣一面賞玩,一面想見,隨口問道。
“這處麼……這處喚作娥黯。”側首見他有些不明,慕傾墨也未多想,便解釋說,“同是一個女子娥,黯麼,黯淡的黯字。聽說是曾居於此的一個冷妃自嘲言語取下的,旁邊娥影,則似乎是父皇命的名。”
“……冷妃?是……先皇的……”
“嗯。是皇兄的生母。”慕傾墨扶著一旁自然而成的蒼樹,回憶前事,倒不甚有何傷感之意,只是平和淺敘,“當時年少,我也不記得太多,只是阿孃被遷到這處,帶著皇兄獨自為生。我與皇兄相識,還是母親在世時我偷跑來玩,阿孃過世之後,母親有意照顧皇兄,而皇兄執意在此……而今他出這園,卻還懷憶。我雖不知為何,但他委實在意。”
“……是麼,皇上他……原來……”汐臣看著慕傾墨,原本歡悅之色微的靜下,他眼中閃動的光色隨斂眸而隱,輕倚在樹旁,不知,在想著什麼,“娥影,娥黯……真是……”真是,奇怪。
既留戀身影,又為何,強分兩地,隔牆而望卻不見、不近……
不聞聲響,回了頭,慕傾墨才發覺自己無心話語竟叫汐臣入了思緒,看他那靜憐之態,不覺心慌,正要言語,又見他驚眸淺笑。
“不過能熬出來,真是太好了……而今國泰民安盛世繁華,若不是皇上他,又怎會有如此世事……”
“……嗯。”慕傾墨愣了愣,笑起點了頭,“皇兄為皇,決是沒錯的。”
這話說出,不提他人如何,汐臣卻覺到些異樣。似是有何前言未語,又似何事後語未言。卻也不甚在意,只做多心,四處望了望,他眼中一亮。
“傾墨,那處是……”
隨汐臣指向看去,慕傾墨瞭然而笑,“那是這園中留下的房舍,現在做個簡易的書房,皇兄有時會來此歇憩。要去看看麼?”
“嗯……可行麼?”
“……也不見有什麼貴重之物。無礙。”
如此說著,慕傾墨領汐臣往那處而去,撥開落在門前的藤條,他推門,與汐臣同入。
卻是個簡潔的地方,前日漫灰之處也已盡弄了乾淨,這時再看,便盡是幽靜閒適。
臨窗幾個凡木的櫃子,轉過前堂便是長案與書架,雖別無特殊之處,在這處處華貴的宮中,卻是顯得似乎低劣。別處無何,至於案上,則額外的多著許多物件,紙筒筆墨,而汐臣好奇看去,忽的眼中亮起,碎步走去案旁,小心的抬起桌上的硯臺,來回打量著顯出激動,又壓了下去,儘量放輕了聲音,只做平和而問,“這硯,看來不甚一般?”
“什麼——”慕傾墨走來看過一眼,點點頭,“啊,這似乎是前朝夏侯宮中的珍物,不知皇兄從哪得了來,只是寶貝的很,放在這處做了私用。喏,這幾支筆也是與那一同的,都是現今外面不再出現的物件,想來,若前朝遺嗣未曾留有,這便是唯存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