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著頭四處看了看,熟悉的吊燈、熟悉的窗簾、熟悉的衣櫃,一切都還是印象中的樣子,就好像他一直住在這裡從不曾離開過似的。
外面溫暖的陽光灑進窗子,光線中有細小的顆粒在舞動,唐塘愣愣地看著,突然有點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心口再次抽疼起來,他知道這不是受傷的疼,純粹事心理作用。
伸手在胸口揪了一把,閉上眼試著執行了一□內的真氣,唐塘頓時一臉驚喜地睜開眼,連忙激動地從床上爬起來。
唐媽媽一進來就看到他悶著頭在穿拖鞋,嚇得心驚肉跳,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扶他:“你這臭小子是要愁死我是不是!讓你好好躺著怎麼不聽話!”
唐塘抬起頭一把抓住她胳膊,又是激動又是緊張:“老媽,我給過你一封信的,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就那麼一封,後來又沒訊息了,上回身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冷忽熱的,老媽差點被你嚇死!”
唐塘眨眨眼,大鬆一口氣:“真的有一封信啊……那就好……
“自己寫的都不記得了……”老媽強行將他按到床邊坐下。
唐塘一把抱住她的腰,在她肚子上蹭了蹭,彎著嘴角嘿嘿笑起來:“嚇死我了,以為做了一個夢呢,還好都是真的……”
唐塘很少這樣撒嬌,老媽被他這樣子逗笑了,隨即又被這樣久違的親暱刺激得眼眶一紅,在他頭上摸了摸,哽咽道:“也不知道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等會兒先喝粥,喝完了再好好跟老媽說說。”
唐塘本來急著要回去看看的,但是想著現在太陽還高高掛著,急也沒有,就點了點頭:“好。”
短短數日,流雲醫谷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重,四公子中劍身亡,任誰都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誰都知道,自從四公子來了之後,整個醫谷都變得跟以前大不一樣,就連冷漠不近人情的公子都彷彿換了個人似的,一日比一日溫和。
如今四公子去了,而且還去得如此匪夷所思,公子又昏迷不醒地被帶回來,整個醫谷頓時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氣壓中。
幸虧柳筠功力深厚,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傷慟過度導致心脈損傷惡化,但好在療傷及時,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回來後經過三個弟子的細心治療與調養,不過兩日便重新恢復意識。
柳筠睜開眼第一反應就是側頭看看身邊,看著空空蕩蕩的另一半床,人頓時懵了,怔愣了很久才發出一道極低的聲音:“四兒……”
雲大突然從椅子上彈起來衝了過去:“師父,你醒了!”
剛剛走到外面的雲二、雲三聞聲也連忙轉身跑進來:“師父!”
柳筠迷茫了半天,眼中的傷痛漸漸湧起,從床上坐起來,抬手在懷裡摸了摸,心慌道:“四兒的衣服呢?”
雲大撇開目光深吸口氣,從一旁的櫃子上將衣服拿過來,遞到他手中。
柳筠鎖著眉頭將衣服抱緊,沉默了一會兒從床上下來。
雲大以為他還在惦記著報仇的事,心裡一驚,連忙道:“師父,君子山莊已被滅門,其他的能否就此算了?他們罪不至死。”
柳筠面無表情地看著門外,淡淡道:“君子山莊未被滅門,尚有兩處別院。”
雲大看他又要往外走,連忙恭敬地擋在他面前:“師父身子剛剛復原,不易再長途跋涉。有事吩咐我們去辦即可。”
柳筠淡淡道:“無事。”
雲大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那兩處別院……”
“算了。”柳筠繞過他往外走去,“四兒不喜歡。”
雲大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心裡頓時更加難受,想著另兩處別院的人也不多,並且都中毒在身,不久還是難逃一死,便將此事放下,準備由著他們自生自滅去了。
柳筠向來不喜歡在人前示弱,之前昏迷時倒由著徒弟伺候照顧,此時醒了,便沒有了別人插手的餘地。
雲大之前已經給他把過脈,見他醒來後氣色也恢復了正常,估摸著後面再調理調理,身體便能慢慢恢復,因此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柳筠抱著唐塘的衣服走出了院子,站在湖邊發呆半晌,見湖裡的冰早已化了,知道身體剛好也沒逞強,一路繞了半個湖才走到最高的那座山峰底下,施展輕功上到山頂後去了母親的衣冠冢。
抱著衣服在裡面神色悽恍地跪了半天,又沉默地回到湖邊,走著走著想起了四兒說過的話,突然眉心一跳,扭過頭愣愣地看著碧波盪漾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