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可惜了,沒得讓他玷汙了蘇家門楣。”
商夕恨恨道,“你以為蘇若稀罕這榮華富貴?若不是皇上離不開他,他絕不會看這凡塵俗世一眼。你未見過他當年風采,那份才氣胸襟,說他是天人下凡亦不為過。若他真要禍國殃民,這天下早就是人間煉獄。如今國泰民安,不說八成也有五成是蘇若的功勞。”
宋直兀自皺眉,商夕卻將當年之事一一講與他聽。說道大軍圍困京城,朝廷岌岌可危之時,宋直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緊張到不行。
商夕嘆氣道,“世人只知我只身入營,片語退軍,卻不知真正謀劃之人卻是蘇若。當日若沒有他,早沒了這平穩江山,滿朝文武。可他事後隻字未提,平白讓世人稱頌了忠勇賢良。”
至於後來蘇若如何定計與鄰國修好換來幾十年國泰民安,如何根據自己遊歷全國所見所聞為皇帝制定治國之策,如何獻計獻策興修水利以利黎民,如何勸皇帝重視教化興建公塾。如此種種,隨意檢了幾件來講,當下讓宋直目瞪口呆。
商夕又道:“他做了這許多事,卻從不居功,只將功勞任由朝中眾人分了,天下黎民只知皇帝聖明、百官賢良,又有誰知道有個蘇若蘇臨淵?
像你這般後生晚輩反將他罵做妖邪奸佞。若是有這等使得我離風得了盛世太平的妖邪奸佞,我還真巴不得多幾個才好。”
宋直額上冷汗直冒,心中懊喪不已。
商夕又道,“皇上與他雖同為男子,難得那份心意可昭日月,你只將人往淫邪了上想,倒真是辱沒了他了。依著我看,皇上能得他相伴,是上天的恩賜才對。不知上天如何眷顧,才給了我離風這麼一個蘇若。你是我一手提拔的,我也知你頗有才華,又心性耿直,今日殿上所作所為,多半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真正的為人,這才來提點你幾句。以後要如何,你且好自為之吧。”
宋直仔細想想,今日在大殿上蘇若的所作所為,雖然當時將自己氣的半死,但不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保住了自己正直不阿的清名,更保住了皇帝的聖名,讓他不至於落得個斬殺忠臣的昏君之名,偏偏委屈了他一個人。如今想來,這般行事,倒真是值得敬佩了。
見商夕這邊要起身離去,當下下了床喊道,“恩師留步。學生這便更衣,還要煩請恩師攜我去與蘇太傅賠禮。”
商夕背過身子,唇角悄悄勾起一個弧度,遂道,“也好,反正我也正打算進宮去面見陛下。”
商夕領著宋直進了宮,打聽到蘇若正在學而堂的書房裡看書,便領著宋直過去了,還不及敲門,便聽見裡面太子的聲音道,“太傅,那宋直那般辱你,你竟真的不生氣麼?我雖是請你去救他,卻也不免被他那驢脾氣氣個半死呢。”
蘇若輕輕笑了一聲,淡淡開口道,“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宋直在門外聽的臉上熱燙羞愧難當,竟是不敢叫門。
商夕也不管他,任他在門外站著,自去尋了皇上說話。
蘇若並不知門外有人,在房內兀自跟太子講授,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農工水利,外到鄰國邦交,內到朝廷制衡,無所不包,無所不有。
宋直在門外聽了足有半個時辰,也不得不佩服蘇若,遂將商夕告訴他的話這才全都盡信了。越發覺得沒臉面,羞愧的恨不得以死相報。
恰這時,太子聽完蘇若講授出門,一眼便看見了宋直,不由驚訝道,“宋大人?”
宋直給太子行了禮,這才隔著門對蘇若道,“愚弟子宋直,來給蘇太傅賠禮認錯。”說著也不進門,就在門外那麼跪了,五體投地行了大禮。
蘇若也是一愣,卻又笑道,“宋大人言重了,倒是蘇若該賠禮才是,您沒被氣出個好歹來吧?”
宋直連道慚愧不敢,愈發臊的恨不得鑽進了地縫裡去。
蘇若又道:“宋大人是御史大夫,直言進諫本就是本分,只是往後在朝堂上好歹給陛下留點臉面,惹得他氣得要砍了你,朝廷就少了一個忠臣了。只望宋大人一生為官,常懷赤子之心,一心為國為民也就罷了。這便去吧,蘇某人便不相見了。”
宋直叩了三個頭,說了聲,“謝過蘇太傅教誨。”這便起身去了。
其後宋直一生寵辱不驚,憂國憂民。封淵繼位之時,已成了朝中忠臣,死後更是有一代良臣之名,後世敬仰。這是後話,便也不多說了。
且說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