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陽嘆了口氣,這位皇帝陛下他是完全看不透,為人君者大概就是這般氣度才能令百官折服的同時不敢亂動心思。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往門前走,想看看皇帝賞給自己的新府邸是什麼樣子。
還不等他敲門,門就從裡面開啟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看著衛陽先是一驚,而後高興地叫道,“少爺,您回來了。”
那老人不是別人,正是衛家的老僕衛忠。衛家在京城其實有座祖宅,只是衛陽在很小的時候就隨著父親去了邊關,多年沒有回來,漸漸荒蕪了。這衛忠就是在京城替衛家看宅子的老管家。皇帝賜了新府邸,也吩咐人將衛忠接了過來,依舊給衛家做管家。
“忠伯。”衛陽這才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從身後徐平手中接過一隻罈子和一隻包袱,將包袱背在肩上,親手抱著跟著忠伯進了門。他身後的一百親衛也邁著整齊的步子進了宅子。
“這些都是我邊關的兄弟,你替我安排他們一下,再吩咐人在我的房間收拾一張香案,我要供奉父親的牌位。”
衛陽的父親衛老將軍當年戰死邊關,屍首未能運回京城,只能火化,如今衛陽歸來,也將父親的骨灰和牌位一起帶回,將骨灰葬入祖墳,再將牌位供入宗祠。但是這些都要過幾日再做,如今只好先安頓在他房裡。
簡單梳洗了一下,衛陽換了衣服入宮,皇帝親口說替他擺宴接風,他可不敢怠慢。
到了宮門口,早有小太監候著,見衛陽到了,帶著人往今天擺宴的彤雲宮去。衛將軍龍行虎步,雖然未著鎧縐,也自有一股大將的威嚴,身上是二品武將的官服,是皇帝著人親自送到府上去的,看來他的官位仍在。
“衛將軍。”衛陽剛進了宮殿的大門,就有人對他抱拳行禮,早到的官員們紛紛上前說著客套話,官場上的那一套虛偽做作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衛陽心頭煩悶,卻不好表現出來。他習慣的是軍隊的乾脆利索,實在對這種虛偽的客套沒有辦法,偏偏如今不應付不行。正在他煩悶的時候,一抬眼看見一個穿著紫色官服的人正挑著鳳眸嘴角含笑地看他,便對身邊的幾位官員告個罪,起身往那人身邊去了。
“衛將軍好繁忙啊,本官都還沒機會向您道喜,衛將軍莫怪。”商夕見衛陽走到自己身邊,便笑著對他拱了拱手。
“你就別拿這些說辭膩味我了。”衛陽苦著一張臉對商夕皺眉,他和商夕是少年時的朋友,多年未見,再見時竟是這般光景,讓他聽著這些話怎麼都覺得胃裡悶得慌。
商夕笑了,親自請衛陽在位上坐了,兩個人的位置正好挨著,便聊些分別之後的瑣事。衛陽對面的座位是左相大人。原本粘著衛陽的文武官員,見他和商夕“相談甚歡”,便沒有上前打擾。
不多時,昭帝也到了,在主位上坐了,百官行過禮,皇帝先舉了杯子,宴飲正式開始。
蘇全穿一身寬大的袍子,拿袖子遮著臉,躲在曲臨和鳳玖身後,時不時朝著大殿裡偷瞄一眼。他們所在的是彤雲宮側殿西邊的暖閣,透過簾幕能看到正殿裡的樣子,正殿的人卻看不見他們。他們奉命獻樂,所以早早的被人帶到這裡準備。
曲臨看著蘇全的表現,冷冷一笑,“班主,您不用藏了,咱們不過是演樂的樂者,那些王公貴族不會特意來窺探我們的。”
蘇全卻仍舊惴惴的,眼見旁邊有小太監過來,便陪著笑臉湊上前道,“這位公公,能不能勞煩您弄些油彩過來,我們班子裡的舞者要在臉上繪些花樣。”一邊說一邊塞了銀子過去。
那小太監得了銀子,眉眼間為之一鬆,仰著頭道,“等一會兒,馬上弄來,諸位為了陛下,自當多多努力才是。”
不多時,油彩送了過來,蘇全二話不說,抓起筆沾了黑乎乎的油彩就往臉上塗畫。等把自己畫成了一個大花臉,才提起毛筆對著鳳玖笑道,“瑾然,效果不錯,讓我替你繪個妝吧?”
鳳玖黑著一張臉轉身離開,他才不想陪著這位班主大人做這些丟人現眼的事情。
這個時候,正殿安靜了下來,太監高喊一聲“皇上駕到”,文武百官跪倒恭迎聖駕。
反倒是在側殿的眾人不用膝蓋跪地,彼此對看一眼,齊齊望天,一起忽視了沒人發現的情況下也要對九五之尊心存敬意的事情。
封昭一揮手讓眾臣不必多禮,“既然是宴飲,大家就隨意一點,不必拘禮。”
君臣推杯換盞,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不多時,商夕就有意將話題引到歌舞上去。封昭也心急見見那個歌舞班子找尋他想念的人,因此便吩咐讓演起歌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