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的並不是我,而是他那中了埋伏的兒子,帶領的兩萬士兵,幾乎全成了陪葬。”
阿魯罕冷戾地說道,他當時也受到包圍,總不能不顧一切帶領全軍前去救一位冒失又輕敵的將領,而問題是,如果他不突破包圍,回防死守主軍後翼,只怕國左勃極烈的主軍防線就此垮掉,只要宋人將他們死死圍住,一一攻破,他們非得全軍覆滅不可。
“但是忽魯,元帥必然不是這麼想的。”烏野有些擔慮,他們即使安全的返回了金國,但有此過節,元帥必然是要仇視他們的忽魯。
“隨他去。”阿魯罕冷嗤,他對國左勃極烈終究是有些不滿,也不在乎兩人會結下樑子。而現在金兵的處境堪憂,雖然突出包圍,但如果宋人再大規模的進攻,能不能活著回去還是個問題,其它的,他暫時也不在乎。
烏野見他們的將領如此便不再說什麼,隨後便退出了。
羅枸杞包紮完傷口,便也收拾起東西,背起藥箱準備離開,離開前吩咐了句:
“傷口雖不礙事,但需靜靜調養幾日,不能騎馬。”
那麼深的一口子,如果裂開感染,那就不只是單純的刀傷,命保不保得住都成問題。
“宋人進攻時,你何以沒逃?”阿魯罕看向羅枸杞,冷冷的問了一句。
他只是好奇,既然身為一位宋囚,何以不在混亂中逃跑。
“我不認為當過金人軍醫,還能在宋人那裡得到活命的機會。”
羅枸杞平淡地說道,他自為自己而活,也一直沒在乎什麼家仇國恨。
“你倒是識時務。”阿魯罕一直覺得羅枸杞與徵羽是不同的兩個人,主要的地方,大概在於此。
“命都沒了,名譽之類的又有什麼意義。”羅枸杞平淡地說道,他失去了全部的家人,所以他將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而徵羽卻不同。
為何今日沒見到徵羽,不知道他是逃了,還是在混亂中被人給殺死了。
羅枸杞想到此,不免有些難過。
“或許,死了也罷,他與我不同,所以對他而言這樣的生活恐怕是活生生的煉獄。”
羅枸杞只是在走出帳篷的時候,低聲呢喃,他大概沒想到阿魯罕會聽到,並且知道他說的是誰。
煉獄是吧,不過,他已經擺脫了。
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徵羽大概如魚得水吧,那本來就是他的渴望的東西。
只是阿魯罕有些不明白,何以自己在激戰中,身中一箭時,在那一刻,想到了徵羽在那夜裡哽咽的聲音。
他曾想過留下他,但現在看來,讓他走是正確的。如果今日,徵羽仍舊在他軍隊,在那樣混亂的場面下,他只怕無力去保護他。
鎮江一役,金兵損失慘重,兵折過半。恐怕也只有阿魯罕所帶領的那支軍隊,損失較少,而這也正是國左勃極烈對其不滿的地方,因為他認為阿魯罕當時是有辦法援救古乃的軍隊。
阿魯罕受的箭傷極其嚴重,而且由於是匆忙的撤軍途中,他並沒能得到休息,且終日騎在馬上長途奔波,傷勢曾一度惡化,最後痊癒的時候,他人已經回金國的都城會寧府。
宋軍大勝這最關鍵的一戰,舉國歡呼,雖然失地尚未收回,只是守著半璧的江山,卻畢竟逃過了金人的鐵蹄。悲慘的是北方的漢人,在淪落區裡,遭受異族壓迫。
徵羽跟隨著軍隊,前往江寧,沒有了戰亂的城市,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平和與繁華。
徵羽身無分文,曾在街頭遊蕩過,露宿街頭。
抵達江寧的第四天,徵羽路過一間書院,一位年輕的男子喊出了他的名字,徵羽抬起了頭,認出了對方,只是淡淡的笑,喚了句:“謝伯父。”
父親生前結識不少知交,都是當時的名士,徵羽自然也認識了不少人,只是沒想過會在異地遇到一位曾居住於汴京的長輩。
“徵羽,真的是你?”中年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穿著一身乾淨的絲綢衣服,看著眼前穿著粗布衣,模樣憔悴的友人之子,竟熱淚盈眶。
“謝伯父,確實是我。”徵羽仍舊是那樣清淡的笑容,他並不為自己一身的塵土,顛沛潦倒的模樣感到羞愧。事實上,這是一場戰爭浩劫後的平靜與安詳,演義了多少的破鏡重圓。昔日的紈!,今日卻為乞兒的,比比皆是。徵羽只是看淡了命運,知道並非只有自己遭受的這些苦難,並非自己承受著這樣的戰爭傷痕與悲痛。
“徵羽?你爹呢?你家人都在哪?”謝靈抓住了徵羽的手腕,加緊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