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羽軟軟地倒在地上,疲憊不堪地喘息著。
完顏阿魯罕收回的手上,纏著好幾縷屬於徵羽的長髮,那是因為體內毒性的關係,徵羽的頭髮在脫落。
無論從哪方面看,這個宋國琴師都快死了。
完顏阿魯罕越過徵羽,走向坐在角落一直沒怎麼動彈的羅枸杞,他有些疑問需要解答,他不會放過任何試圖殺他的人,尤其是幾乎殺了他的人。
“你為何為別人頂罪。”完顏阿魯罕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說道。
羅枸杞平淡的看向完顏阿魯罕,他伸出了自己被動過刑的左手,手臂上的傷口清晰可見,幾可見骨。
“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羅枸杞淡然說道,展示著自己的傷口。
“那群宋國大夫中,你是最不可能參與的,相對於金人,相對於我,你更為憎恨的是宋王室。”
完顏阿魯罕冷冷地說道,目光犀利而尖銳。
“四年前,你是從死獄裡提出來的,你的一家子全部死在了牢獄裡,就因為一位後宮妃子的莫名死亡。”
完顏阿魯罕冷冷地說道,他了解自己軍隊中每一位宋國大夫的來歷,既然要任用他們,前提必然是要了解。
羅枸杞臉色難看了起來,他顯然並沒有想到完顏阿魯罕竟會知道他家的慘事。
“你倒真是條漢子,合木的剔刑都敲不開你的嘴巴,也難怪當年關在死牢獄裡三年都能活下來。”
完顏阿魯罕繼續冷戾說道,他或許真的知道給徵羽毒藥的是誰,而他之所以還來詢問羅枸杞顯然是有其他原因的。
“你們金人的刑罰很簡陋,變來變去就那麼幾種,漢人號稱禮教之人,那些五花八門的用刑花樣你們金人顯然是見也沒見過。”
羅枸杞輕笑,他並不否認他一家子全部死於牢獄,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因為被金人屠殺而對金人有仇恨。事實上,他還著實感激當年金人來跟宋朝廷索要大夫,若不他現在早死在了牢獄裡。
“為何為柳杏林頂罪?”完顏阿魯罕冷冷地問道,他並沒耐心聽羅枸杞打哈哈。
羅枸杞聽到柳杏林的名字,有一時半會懵了一下。
“沒有原因。”羅枸杞淡然回道。
而完顏阿魯罕似乎也不打算再追問,他就只是小小好奇了一下。
見著這個魁梧的金國男子轉身要離去的身影,羅枸杞卻喚住了對方。
“徵羽無法活過今晚,他需要醫治。”
此時,完顏阿魯罕卻已經快走過徵羽身側,準備出牢門。
“醫者父母心?”
完顏阿魯罕譏諷道,然則他駐足了。
再次看向倦曲在冰冷而骯髒地上的徵羽,毒性無法散發的他,顯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絲氣力也沒有。
完顏阿魯罕蹲了下來,抱起徵羽。
說他不恨他是完全不可能的,徵羽的形象已經與他的孃親重合在了一起,他不會原諒他所親近卻又下手毒殺他的人。
然則,他救過徵羽,讓他活命,現在也是。
“毒性已經進入五肺六髒,只有杏林的針灸能救他。”
羅枸杞一臉平淡地說道,無法去知道他是否帶著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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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杏林的針灸排出了徵羽體內的毒素,消除了徵羽死亡的威脅。
從牢獄裡被帶出的杏林,一身的血跡,無法知道他受過什麼樣的刑,因為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痛楚,他本就是個面無表情之人。而且事實上,完顏阿魯罕一開始就特別吩咐合木提審了他,顯然也受過酷刑,而且遠遠嚴重過羅枸杞。
柳杏林醫術著實高超,扎過針後,原本痛苦不堪的徵羽卻平緩地安睡了,第二日徵羽臉上便恢復了幾絲血色。
對於柳杏林的處置,完顏阿魯罕仁厚得難以理解,他放過柳杏林。然則,完顏阿魯罕從不殺有才能之人,尤其是奇才。
當完顏阿魯罕帶領著軍隊離開駐地的時候,羅枸杞仍舊隨軍。
徵羽在行軍的頭幾天,身體極度虛弱,一直與完顏阿魯罕的物品一起被載在牛車上。長途的顛簸下,徵羽竟能逐漸的康復,這不能不說是個小奇蹟。然則,是羅枸杞照顧了徵羽。
當徵羽勉強有氣力,自己跟隨軍隊前進時,他就離開了牛車,步行著。
一路都是滿目淒涼,被焚燬的村落,荒廢的田地,草叢的白骨頻現,幾乎不見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