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他無法明白,為什麼在經歷了那麼多鮮血和屠戮之後,一個人還能對這些纖弱的花草流露出如此憐惜的目光。他望著白蝶俯身拾起水中的殘瓣,忽然說道:“即使不是這場風雨,這些花也遲早都會死去。”
聞言,白衣的公子笑了笑,他的心中一直記掛著龍煥的傷勢,笑容中不覺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是啊。遲早都是要死。可是多一日的壽命,便是多一日的璀璨——龍煥,花期苦短,直須珍惜,人生也是一樣。”
“可是你無法守住它們。”默默地看著他片刻,年輕的教主只是冷冷地說,“一個人在他的一生中能夠守住的東西實在不多,每個人都有他無法守住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他無法守住的東西。
這一句話如一把犀利的刀刃,在白蝶絲毫沒有防備的時候刺入心中。白衣公子臨水撈花的手微微頓住,一瞬間,這幾年來的前塵過往風一般地掠過心中……
忽然間,便自嘲地笑了。
是啊……每個人都有他無法守住的東西。
十八 他朝兩忘煙水裡
他把頸中的水晶掛墜解下來,放在掌心反覆良久。
他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一天他送他掛墜的情景,那個高傲的孩子說,淺璃,做我的新娘,……
可是,這一切,終究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白蝶把水晶掛墜收入袖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自從那日與龍煥從竹林中回來之後,他便在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決定——那個英俊冷漠的男子為他付出了那麼多,甚至是賴以持劍的左臂為代價換取了他的歸來,那麼,他也該為他犧牲點什麼了。
他從樓上緩緩地走下去,神色沉靜,在開啟院落大門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在叫他——
“白公子,這麼早,你要上哪去?”
問話的是江南分壇的壇主石穆,他的身後跟著一名金眸的孩子,也正用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望著他。
“隨便出去走走而已。”他回頭淡淡地答,向他們略一點頭,並未多做停留,而是徑直走了出去。
“……你覺不覺得,今天的白公子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望著白蝶走出去,石穆轉頭對身邊的蕭瑟說。今天的白蝶依然溫和有禮,可是卻並不如往日那樣給人親切的感覺——
相反,一直隱藏在那白衣公子身上的冷漠和疏離味道,卻愈加濃重了……
蕭瑟微微抿唇,沒有說話。他望著那一襲白衣消逝在迷朦的晨曦中,漂亮的雙眉微微擰了起來。……白蝶,昨天夜裡一宿沒睡嗎?臉色蒼白得如此厲害……
“白公子……真的是一個迷一樣的人物啊。”得不到蕭瑟的回答,溫厚的男子喃喃自語。聽說,白公子是好人家出身,也難怪舉止總是溫文有禮,卻又讓人難以捉摸呢……
他望著白蝶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才一回頭,卻見到教中另外一位高不可攀的人物站在眼前——
“龍教主!”
他低聲喊了出來,趕忙行禮。然而,龍煥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眼睛望著白蝶離去的方向,亦是久久。
白蝶,你是要去見“那個人”嗎……
在嵐雪山莊門口碰到白蝶,對流砂而言是個意外。
清晨,天還沒有大亮,流砂出門採集藥草的時候,看見一名白衣公子站在山莊門前,正和門口的侍衛說著些什麼。
流砂走過去,那人竟是白蝶,見他出來微微一怔,神色間卻是淡淡。
“白公子。”流砂叫他,“有事嗎?”
自從那一夜龍煥把白蝶救走之後,慕容越曾派人瘋狂地搜尋過,可是,這纖細的公子卻似憑空消失了一般,任慕容越怎麼搜尋,也見不到蹤影。
流砂一直以為白蝶已經隨著龍煥離開江南,然而,此時他卻出現在他面前,不禁讓流砂感到些微的詫異。
“……流砂先生。”白蝶淡然微笑。流砂一直覺得他的微笑是一種面具般的表情,與龍煥的冷漠一樣,所差別的不過是表現方式不同。
“流砂先生,”白蝶又輕輕地說,“我這裡有一樣東西,請你替我轉交給越。”
“哦?”流砂微微挑眉。
卻見白蝶從袖中拿出一枚紫水晶的掛墜,那樣玲瓏剔透的顏色,在清晨的光線下愈加晶瑩。
在白蝶拿出掛墜的一瞬間,流砂的臉色有瞬息的改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公子,卻沒有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東西。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