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悲,猙獰得狠。
“主人……”姬揚想,混蛋的師弟肯定也是混蛋,“主人!我去殺了他!”
“他沒了武功,殺他是一件太簡單的事。”盧弼時語氣中透出一絲兇狠,“我只是奇怪君兒為何不告訴我,他從何時開始謀劃,又是何時知道對方身份。若是一開始就知道,那我這個兒子,著實太會忍耐了!”
姬揚不敢插話。
盧弼時閉了閉眼睛,詭異地笑道:“牛大的命留著,我要教他們徹底死心。你跟在君兒身邊,把他每天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都報與我聽。不要叫他發現你。”
“是,主人。”姬揚哪裡不從。
正如盧君見所料,不用盧君恩去報信,盧弼時已經對他起了疑心。幸好他對牛大下了狠手,t且證據確鑿,盧弼時能理解他的幾分被迫。
但是,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盧君見並不如他自己想見的那般冷血無情。他更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在他父親的耳目之下,不然,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踏足他已經離開了五六年的地方……
木雲街,小安巷。
曾經的“監牢”,曾經的“家”。
話說,沒了牛大在身邊,盧君見夜夜噩夢,偶爾夢迴被人馴養的懵懂兒時,偶爾夢見滿面血的大漢對他慘笑,偶爾夢見牛大把他關進了小時候的黑地窖……
黑暗,無邊的黑暗和寒冷。
盧君見被種種妄念折磨得心神不寧。
在某日出府後,他一個人踱步走進了一直企圖遺忘的小巷子。
他爹,是從這裡把他接回了盧家。
他卻為了什麼回來?
午後的小巷子安靜,比記憶裡的破舊,幾乎沒什麼人走過,不時有貓狗從角落躥過,綠瑩瑩的眼睛警惕地盯過來。
盧君見雖然以前很少自己走出來過,他一直的過的就是關在房間裡,連院子都鮮少踏足的禁閉日子。但是,這條巷子,九轉八彎,他就是記得怎麼走。
彷彿已經走過無數次。
彷彿中間的五六年一下子縮短了,消失了,不見了。
他仍是牛大養在內室的小兒,踏著時光,回家。
越靠近,十幾年的魔咒越來越橫亙在盧君見心中,盧君見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原來那麼長的日日夜夜不是淡忘過,而是從來沒有忘過,就像他的血與肉,已經成了組成他這個人的一部分,無論他怎麼偽裝得高雅淡泊,他仍舊是昔日那個膽小怯懦的無知小童。
如同對牛大如何憎恨,但是在牛大面前,他毫無反抗能力,從身體到精神,他害怕,卻也在依賴。身體契合,精神上覺得什麼都可以拋卻的可怕臣服感令盧君見每每在陷落時想尖叫著逃離。他能做到嗎?他現在做到了嗎?
七十一,霧迷花非花
小石巷,破舊的木結構院子。
因為多年沒有人住,壞得厲害。推開沒有關緊的門,簌簌掉下紛紛揚揚的灰塵,木門粗嘎地叫了一聲,半掉不掉地卡在了那邊。
院子裡的東西散亂著,已經沒有幾樣完好,蜘蛛網從屋簷上掛下,佔到了窗欞上,在風中抖動。
牛大做木匠活用的工具仍靠在屋子的一角。
透過敞開的窗戶往臥室裡看,幾件髒汙的衣服扔在床上和地上。女式的小款衣卦,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鮮豔顏色。盧君見記得以前他一個呆在家裡無聊的時候,就脫了鞋子,躲進放衣服的箱子裡,
箱子很大,裡面的衣服芬芳柔軟,躲在裡面,就像被溫暖的雲層包裹了,有時候他就這麼睡過去,直到牛大回家後抱他出來。
帳子是破的,盧弼時當年來帶他離開,他還掙扎著不肯跟陌生人走,把東西扔得到處都是,此時看來,拽破的帳子和轟了個窟窿的木門都像個巨大的諷刺。
想來那時候以後,就沒人再進來過了,東西都還掉在原地,蒙了灰。
牛大是……在回來的路上被……
雖然牛大沒怎麼說當年的事,但是臥帳之際有零星提過,盧君見雖然聽的時候分外排斥不肯相信,但是心裡如何不信?那是爹爹會做和該做的事,就像他如今他對牛大所做的。
這麼一想,那些風,彷彿不是繞過他垂著破碎的門窟窿,而是吹透了他空蕩蕩的心房。
如今,他又是那個沒人要的小孩了。
他的願望。
隔斷以前發生過的一切。
那麼,他又在可惜什麼?懷念什麼?眷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