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筏上早早冒出香氣,那美髯客早早將自己的竹筏交給了那年輕巨漢,悠哉悠哉的釣了數十尾肥大新鮮的魚兒上鉤,現下料理完生了火盆,等魚兒烤烤熟,便可以直接開吃了。胥子期擺了飯食,自己拿了兩塊麵餅,一塊嘴裡咬著,一塊裹了白布塞進腰裡,盤坐在我身邊笑道:“那兩人倒是有意思的很,要不是阿濯不高興,我就去他們那竹筏上嚐嚐這江魚的滋味。”
我不由有些失笑,卻不免又有些憂慮:“他們跟著我們,也不知為了何事。”
胥子期爽朗笑道:“哪能有什麼事,估摸是這江水無盡,失了方向,難得見著我們一條船,自然緊隨不放。”
“但願如此。”我雖不願將人心想的過分險惡,然而多份警惕總是好的,聽胥子期這般說,也不由輕鬆些,點了點頭,不再糾結此事不放。
用過晚飯之後,濯仙打理過便立即睡下了,我倒是毫無睡意,很快便離了船艙,與胥子期一塊站在船頭吹冷風。那葉小竹筏照舊不緊不慢的跟著船,我借月光看著那竹筏上的兩個人,只覺得莫名熟悉,但又清楚明白自己絕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我曾經“看”到過這兩個人。
等美髯男於月下拿出一柄巴烏時,我就差不多確認這個人是徐遙卿了,一個樂律造詣不低,又隨身跟著一個異族的彪形大漢,還有把漂亮的長髯的中年男人,實在不難辨別。他雖然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人,卻是個很有趣的人,有趣到我確定姬樂逸一定跟他能成好朋友。
徐遙卿此人隨遇則安,只是路感不強,向來遊蕩到哪兒便在哪兒,而跟著他的那名異族青年,是他摯友的兒子,出生後父母便雙雙亡故,因此自幼跟隨徐遙卿,由他撫養而成。雖不聰慧,卻看得通透,實乃“大智若愚”,生來力大無窮,叫……大呆,真名似是林雲清。
我之所以會記得這兩個人,一來是徐遙卿實在是有趣的很,二來卻是因為林雲清此人後來成了墨朗手下一名殺神——在徐遙卿死後。
而如今離徐遙卿離世,還有半年。
就我看來,徐遙卿實在不該於那時死去,毫無任何道理,然而這世上許多事情都是毫無道理的。偏生徐遙卿選了最不符合他性子的死法,死於層層累累的複雜陰謀之中,落下懵懵懂懂的林雲清,連死都死的不安心。
不過我又能說什麼做什麼呢……無能為力,不過如此。
徐遙卿坐在竹筏上吹了一曲,撐船的林雲清啞著嗓音唱了起來。巴烏音色柔美優雅,于徐遙卿唇下更顯甜美悠長,於樂律上的造詣,恐怕不止整個江湖,乃至整個天下,也找不出能與徐遙卿比肩的人了,他心性寬和開闊,生性灑脫豪放,而音律,恰恰最重這兩樣。
濯仙要輸,便輸在這心胸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的配角
、在春寧府被坑
春寧府很快便到了,胥子期撐了長篙抵住,停在了一處渡口。
我下船時特意看了看之前緊跟我們的竹筏,然而此刻江面浩蕩平靜,絲毫不見那竹筏半分影蹤。我失笑掀開了船簾,阻了濯仙的腳步,他性子向來要強,說話若不往理了說,絕不會服你,便道:“我是多大的人了,竟還要你陪著尋醫嗎?你若有空,不妨多陪陪胥子期,這兩日我阻著已是不好意思。”
濯仙似是想要反駁什麼,我卻搖了搖頭道:“別……別做讓你自己後悔的事。”我近乎柔情的看著我這個老友,他性情強硬,與情愛所知雖不少,但自己卻從不曾碰過男女之事,有時候將我與姬樂逸放於首位也是常有的事,然而朋友與夫妻伴侶有別,他委實不必犧牲自己的任何東西,只為陪伴一個老朋友。
“去吧。”我站在渡口看他,濯仙看著我,然後很快低頭回了船艙。
胥子期站在船頭看我,然後招了招手,一使勁撐開了長篙,船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快的離開了。我低頭看了看那狹長的,散開又慢慢聚攏盪漾的漣漪,輕輕嘆了口氣。
春寧府並不算太大,行人也頗少,倒讓我自在許多。
我與路人打聽了藍玉泉的藥廬位置,但人去樓空,只餘個七八歲的小藥童細聲細氣的告訴我藍大夫去山上採藥了,要去兩三天,半個時辰前剛走。
當真時運不濟。
我嘆了口氣,然而既然事已至此,煩惱傷懷也是無用,便尋了家僻靜的客棧住下,靜候藍玉泉採藥歸來。自然,這幾日也實在不必浪費,夏荷映日,枯荷聽雨,秋陰不散霜飛晚,竹塢無塵水清檻;春寧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