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心高之人,此生除了楚上塵從未向他人低頭,他知道,光均不會允許他用這樣的方式來結束生命,所以,只能逼他離開,然後一個人悄悄的結束苟延殘喘的一生。
他想起那個焰火漫天的夜晚,蓮見咳著血,黯然的對他說:“生無可戀。”那般美麗的人,被病魔折磨如斯,說出這般沮喪的話來,光均心頭就抽痛不已。
自己……自己真的是被嫉妒心衝的頭腦都混賬了!相依相伴十幾年之久,怎麼會連這等小事都看不通透!光均心中又氣又惱,懊悔至極,懸著的心堵得厲害,也不顧冬日滂沱大雨就衝回雨中,回去客棧。
而當他十萬火急地回來,果然看到蓮見梳妝整齊,坐在了窗臺上,一顆心就更是揪著,正要上前攔下,卻發現他嘴角帶著微笑已然飛身而下,萬念俱灰之際,光均的一顆心破碎四散,連帶著大腦都失去了控制,多年來的相思更是如洪水決堤一般湧出,心痛至極。
他看著周蓮見如同一隻脫了線的美麗紙鳶在風雨之中飄飄揚揚,大雨滂沱如同安塞腰鼓敲擊在他的耳畔,只覺轟轟隆隆在腦子炸開,再也想不到其他。
電光火石之間,他才從極度的絕望之中拉回神智,起步要攔下他之時,卻看到一抹白衣身影已然搶先他一步凌空飛起,一把將那風中飄零的身體攬在懷中,墨髮白衣,俊逸若仙,連落地的姿勢都帶著一股脫塵俊秀的氣息。
光均定定地看,發覺楚上塵初時眉目錯愕,然後手指略微帶著顫抖撥開蓮見額前遮住了臉頰的頭髮,而後他們四目相接。那一瞬間,光均的心再一次墜入谷底,他忽而覺得,楚上塵看著周蓮見那一刻,便是一眼萬年。
主上明明黯淡渙散的雙眸忽而又燃起了旖旎的色彩,他靠在楚上塵的懷中是這般幸福的模樣……一路以來的擔心,自責,悔恨,又化成了濃濃的失望與傷心:
他終究晚來了一步,從前是,現在,也是。可這一步,便讓他和周蓮見,終究滄海桑田。
都說殊途同歸,這麼多年他亦一直懷揣著這般的僥倖,覺得他的主上總是會看見他,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打動他,讓他動心。
而方才的一幕,讓光均發現,一切鬥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這一切,都是沒有可能的……沒有可能……
光均頹然的坐在了地上,一雙腿似灌了鉛石一般沉重,大雨如同冰雹一般砸在他身上,光均抱膝而坐,將頭埋在膝蓋上,忽而覺得堅持了十幾年的夢,一朝碎裂。
他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迷茫,哀傷,見著便心疼。
☆、第七十八話、信步雨中,攜手歸家(上)
過了許久,光均卻仍舊是冰冷冷的坐在雨中,只覺萬念俱灰,一顆心鈍痛不已。連那冰冷的雨落在身上都已麻木找不出知覺。
心頭只盤旋了一句話,再無可能……再無可能……
不知何時,一雙暗色玄繡勾邊的靴子出現在光均眼前,頭頂飄揚的雨水不再毫不留情的拍打,耳畔傳來一聲乾澀的呼喚:“你……怎麼了?”
光均此刻並不想理會任何人,只抱膝坐在雨中,不語。
那人蹲下身來,想用袖子擦去光均髮梢不斷落下的雨水,被光均不動聲色的躲開。卻也不見尷尬,那人聲音也顯得疲累不堪,道:“你的大哥今日,也出事了嗎?”
雖是疲累,但分明心痛難掩。
光均聞言心中略有觸動,抬起頭來看那黑靴的主人。這人眼窩深陷,五官立體,一雙眼如同點漆,長得十分英俊,也是高大挺拔。但聽這口音與身量,該是個異族。
本應該英姿勃發的面龐,此刻卻了無生機,他的眼眶有些發紅,該是剛剛哭過。忽而心中就有些心心相惜之感,光均竟也開了口,一開口就發覺自己聲音十分喑啞:“主上……與他的心上人走了。”
那青年伸手將光均拉起來,傷感的問道:“那他還回來嗎?”
光均心中便是心痛萬分,說出口卻是淡淡的:“……不會了。”
青年的眼睛黯了黯,心傷道:“我的大哥今天也出了事,我心頭覺得十分難過,堵得很。”
光均一向不知如何安慰人,見那青年實在是難受的很,心裡也有些異樣,便抬起已經被凍僵的胳膊,安慰性的拍拍那青年的肩膀。
“我看你都淋溼了,要不要先回家換身乾淨的衣裳?”那青年關心的問道,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全然是關心體貼的目光,看得人莫名的有了些許溫暖。
光均從小接受嚴酷的訓練,亦是見慣了血雨腥風的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