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驚愕道:“光均你……你不是來帶蓮見走的……是……要來與蓮見道別?”
再看蓮見一眼,已是面色慘白。
光均低著頭,銀髮溼潤,滴滴答答的淌著融化了的雪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卻是鏗鏘有力,道:“還望主上成全!”
蓮見的身體有些發抖,他咬著嘴唇半天才說出話來,道:“……心頭之愛?”他蒼白的面色勾起一抹冷笑,繼而諷刺地說道,“好,很好……”
因是病入膏肓,蓮見的聲音帶著病態的柔弱,但言語卻是十分犀利,這不到十個字,真的說出口,卻有千金之重,壓得人心頭一窒。
光均仍是那冷峻的面目,此番卻又有了一番釋然與決絕,他淡淡道:“如今主上終得以得償所願,在下也有相伴一生的伴侶,心中十分欣喜。”
言下之意怕是覺得蓮見與楚上塵早就在昨日生米煮成熟飯。
不等蓮見再說,他已是站起身來。額頭有些淡淡的粉紅,應是方才叩首所傷。
“阿均,你準備好了嗎?”一聲欣喜響亮的男聲從如意居門外傳來,隨後一抹灰色身影如一隻輕盈的小鳥飛到了光均身邊,那青年一把攬住光均的臂膀,笑道,“原你與楚大哥認識來這兒辭行啊,我就道你怎麼日日起早貪黑的來這兒看呢!現下都說好了,我們走吧!”
略帶些口音的漢話,此刻如一把鋼刀劃過蓮見心間,鈍痛襲來。
只見那青年生的十分英俊,身材高大,目光灼灼,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襯著那如漆眉眼,十分可愛。
楚上塵一愣,道:“阿珂?”
阿珂攬著光均的手臂,笑嘻嘻道:“楚大哥!”目光隨意一瞥,面色一冷,立即怒髮衝冠道,“巫蠱小蟲,你怎在此?”
言辭之間十分不快。想必是將趙衡與周蓮見認錯了。
他又扯著光均的手臂略帶些撒嬌意味地道:“阿均啊,你快幫我教訓他!這就是害裴大哥的人!那日賞花燈,就是他把裴大哥害成那樣的!害我心傷了好久!”
未等光均開口,蓮見已是冷笑出聲:“阿均?呵呵呵,真是親熱啊!你們要走便趕緊走,免得耽誤我與子卿雙宿雙棲。”
妖異魅惑的面目楚楚動人,言語卻是十分冰冷。許是說話說得太急,話音剛落,蓮見又是咳嗽不止。楚上塵連忙上前為其拍背順氣,光均本是甩開了阿珂的手也要上前,見楚上塵先了一步,眉目一黯,退回了原地。
蓮見往日神采飛揚,顧盼生輝的一雙眼,此刻顯得有些混沌,毫無焦距。他看著光均,心頭泛起一絲苦澀。
光均被那灼灼的目光掃得低下了頭,拍拍阿珂挽在自己臂上的手安慰道:“阿珂你莫著急,他只是與那人相像,並不是他。”
阿珂努努嘴,瞪了蓮見一眼,惡狠狠道:“一個男子生成這般,便是不是巫蠱小蟲也有汙雙目!還是我家阿均生的最好了!中原話怎麼說來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然後“嘿嘿”地笑著,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言辭之間討好意味甚濃。
料是在平日,光均必是要因這對他主上大言不慚的人發怒動武。現今他卻只是蹙了蹙眉頭,又輕輕展開來,簡單的應了一聲:“嗯。”
蓮見心頭泛寒,悽然笑道:“光均,你要走……便早些走吧!只哪日等到我死了,都莫要再讓我瞧見你!”
光均沉聲道:“今日我便起身與阿珂一道回吐蕃,以後還望主上好生保重。”而後回頭看了面色慘敗卻傲然的周蓮見一眼,這目光蓮見從未見過,柔軟溫和,帶著濃厚的依戀深情,襯著光均俊美非常的面目,讓人心頭一動。
頃刻蓮見又生出幾絲悲哀來:這樣待我好的人,以後,再也沒有了……
蓮見望著他們並肩離去的身影,心中莫名。又覺所有思緒糾成一團,怒火沖天之間又如萬針加身般的痛。
眼見二人已出門去,蓮見氣得一掃桌案上的茶壺,一下子站起了身來,怒喝道:“光均你今日敢走!”
光均背影一僵,略停了腳步卻復又前進,竟真的不再遲疑。
那一刻,蓮見才方知曉,不但他與楚上塵之間再回不去,便是他與光均,亦是時過境遷,再無糾葛了。他終是被自己的一意孤行傷透了心,沒有什麼再放不下,沒有什麼再捨不得。
他孤注一注的覺得光均永遠都會是他的,卻不想這世間萬物,都要謹記:且行,且珍惜。錯過了,便再沒有。
他看著他與楚上塵廝守纏綿,披星戴月,冒著霜寒雨雪在門外等了一夜,原來只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