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辛如鐵沿著哭聲前行,終於觸控到一個劇烈地顫抖著的身體。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如同被礪石狠狠地刮擦著,血肉模糊。他把凌絕心擁入懷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無法判斷凌絕心在這庭院中呆了多久,看了他多久,為他難過了多久。他想自己真的是很蠢,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想到,自己失明的事情就算瞞得過懷虛,又怎麼可能瞞得過被稱為神醫的凌絕心。
感到肩膀的衣料迅速地溼透了,他收緊雙臂,卻瞬間覺察異樣。
懷中的身體,單薄得好像用力一抱便會折斷!
聳然一驚,他鬆開手,向凌絕心臉上撫去。
果然,掌底的感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此時的凌絕心,已是骨立形銷!
“你……你怎麼了?”從哆嗦著的唇間吐出的詞句不能連貫,他頭一次因為眼前的黑暗覺得驚惶。凌絕心是怎麼了?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凌絕心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竹枝般枯瘦的手指不斷在自己的臉上和身上摸索。
辛如鐵臉上的神情由震驚變為焦急,然後是茫然,最終定格成痛苦。
總有溫柔星光流轉於其間的一雙鳳眸中,早已星光黯淡。
其實就在懷虛第一次問辛如鐵要不要見他的時候,他就跟在懷虛身後進來了。他把步伐調到和懷虛一致,並且落地時放得極輕。而面向著他們的辛如鐵,只“看到”懷虛一個人。
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庭院中待了多久,只有懷虛的進出提醒他時間在流逝。他便如一尊石像立在庭院中,隔著一段短短的距離,遙遙地看著辛如鐵。
看著他病發時艱難地忍受劇痛,看著他進食後難以自抑地嘔吐,看著他平靜地擦去臉上的血跡……凌絕心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從懷虛告訴他辛如鐵打算和賀蘭迴風同歸於盡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明白自己早就徹底地失去了對辛如鐵說愛的資格。
他終於領悟,二十年來,一次又一次的離開,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他給辛如鐵的傷害,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是何等深重的傷害,才會使得一個人寧願殉身於所愛之人的幸福,也不願意再去守候一段無望的感情?
被這樣地傷害過之後,辛如鐵還怎麼可能會相信,自己想要告訴他的、“突如其來”的愛戀?
歷經了山莊裡三十多天的憂痛煎熬,路途上接近十日的舟車勞頓,小院中兩晝一夜的不寢不食,凌絕心最後的體力,也即將在這場歇斯底里的哭泣中耗盡。
頭腦有些昏沉。辛如鐵聲音隱隱約約地響起,像是隔了幾道厚重的牆,傳到耳邊時,已經聽不分明。
然而他辨識得出那語氣是急切的,像是在詢問著他什麼。他無力回答那些問題,可是心裡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給眼前的人聽。
他竭力抵禦潮水般上漲的暈眩感,彷彿自言自語地低喃:“我知道你不信我……”巍巍顫顫地伸出雙手,捧住辛如鐵的臉,憑著記憶,吻了下去。
這凌絕心第一個主動送出的吻。
辛如鐵並不知道,其實他是凌絕心唯一吻過的人。
辛如鐵感到有冰冷的唇瓣貼上了自己的,輕緩而笨拙地摩挲。
舌尖,嚐到了淚水的鹹澀味道。
微弱的嗓音,猶如利箭射中了胸膛,直直地插到心底:
“我的心……早就給你了……”
“我知道……你不信我……”
“我想……等我陪著你到了黃泉……”
“……也許你就信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表白,使得辛如鐵全身發僵。他還沒來得及分辨,剎那之間就充滿了胸腔的酸意到底代表著什麼,就覺得雙臂一沉,而懷中的人再無聲息。
從冰冷黑暗的沉寂世界中脫困而出,凌絕心感到辛如鐵身上那股死氣沉沉的平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勃發的震怒。
“你居然……”辛如鐵氣得全身發抖,“你居然在那裡站了兩天……你這是要找死!”兩天了,自己竟然沒能發現庭院中還有個大活人。凌絕心根本就沒有動過,也沒有吃過、喝過,更沒有睡過!
凌絕心淺淺地笑了:“反正你不想活了,我也只是陪著你。”
“你!”
“我知道……我如果說我愛你,你是不會信的。”凌絕心的美眸泛著晶瑩的水光,“你會覺得我是在可憐你,是為了讓你活下去而欺騙你。”
辛如鐵沉默。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