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侯爺一嘆:“是啊。慶平縣從去歲冬天到今年春夏一直雨水不調,一季旱一季澇的,雖然未發生什麼大災饑荒,卻也是土地減產,食不裹腹。我這個侄兒越亭雖說不是什麼聰慧之人,不功不過地因循守制還是懂的。他一直傳信將那邊情形告訴本侯知道,並未發生過什麼大的差錯。誰成想竟然被當地知府一本參到聖上面前,說他輕慢百姓,賑災不利。按日子來算,聖上應該早幾天就拿到奏摺了,卻一直沒什麼訊息,本侯這心裡總覺得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安。”
凌戟想了想,道:“侯爺怕這是衝著平國公府來的?”
方侯爺點了點頭,卻又不確定地道:“卻也不像。這樣一個罪名,泛泛而談,也無罪證。不管怎麼樣慶平縣的賑災之舉已見成效,什麼叫輕慢百姓?何況那只是侯府一個旁枝子弟,無論如何也動不了我們方府一根毫毛。”
凌戟點頭道:“侯爺說得是。這件事自然動不到侯府頭上。”
方侯爺疑道:“你的意思是?”
“晚輩一直勸誡侯爺,應當慢慢脫離十二世家,慢慢放權,皆是因為擔心聖上忌憚世家勢大,早晚要出手剷除這個心腹大患。當今聖上雖然英明睿智,卻比任何一個皇帝都更在乎手中的權勢,絕對容不得任何人與他爭權。”凌戟道,“當今聖上卻又比誰都在乎名聲,若要動手,定然是在萬事俱備之後。”
“可這麼一個不清不楚的罪名,如何算得萬事俱備?要拿這麼個事情懲罰世家,恐怕說不過去吧?”方侯爺急道。
凌戟道:“所以說這件事是動不到侯府頭上的,侯爺大可放心。”不待方侯爺鬆一口氣,凌戟又道:“但是——”
方侯爺瞪了他一眼:“有話能不能一句說完?!”
凌戟笑了笑,道:“但是,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只怕像這樣微不足道的罪名,聖上手裡已經捏了不少。每一件拿出來都不足以動搖侯府根基,握在一起也未必能擊垮勳貴世家。”
“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方侯爺吁了一口氣道。
“聖上只需要世家當中犯下一個足夠大的錯誤,這便如同火藥的引線,聖上手裡拿著的就是能夠毀滅世家的火藥。”凌戟道。
方侯爺忙道:“既是這樣,只要本侯約束侯府眾人,謹言慎行,絕不犯錯,便夠了?”
凌戟搖了搖頭:“且不說侯府眾人多年作威作福慣了,豈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更不是侯爺一句話就能約束得住的。侯府內外千百人,如何能保證所有人都聽話?便是所有人都謹慎行事,聖上想捏你的錯處,你又如何躲得過?”
方侯爺急道:“那照你這麼說,豈不是毫無自保之力了?”
凌戟道:“根結還在於皇上對於世家的忌憚。若能打消皇上疑慮,侯府自然安穩。”
方侯爺長嘆一聲,道:“那又豈是容易的事?”
凌戟告辭回到自己院中,簡單收拾些衣物,包好放在床上。
他抬眼看著牆上掛著的一柄劍,那是他當年學武之中,他那隱士師父所贈。
凌戟走過去取下劍,拔劍出鞘,頓感一陣冷意。
“是啊,如何容易?”他喃喃出聲道。
凌戟生於侯府,便是不為方越笙,他也不願看著侯府落敗。他自小進過最好的書院,也混過最亂的江湖,見識得多了,對於如今形勢也看得更加清楚明朗。
如今的皇帝的確是個明君,卻也是個強硬的皇帝。他要完成歷代皇帝都未完成的事業,他要削弱甚至剷除盤根錯節欺上瞞下的世家勢力。皇帝從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在準備,如今登基二十餘年,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他若早生個十幾年,也許還有時間轉圜。可是到了如今這般境地,要如何才能虎口奪食,救下侯府?
就連明年的春闈之期,恐怕都等不得他了……
凌戟將劍插回劍鞘,又掛回牆上,拿起行李向外走去。
☆、第35章 當眾
城中的一座酒樓上,一個年輕公子坐在臨街的窗邊,手中舉著酒杯,閒逸地望著街上行人。
一個挺拔人影從街角轉過,向著酒樓走來。年輕公子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收回目光。
不多時雅間門外傳來響動,一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傅公子百忙之中前來赴約,在下真是感激不盡。”凌戟推門進來,笑著一揖手道。
傅晉玉放下沒有喝過的酒杯,撣了撣衣袖,道:“凌戟,你難得請我出來喝酒,就準備這麼跟我客套?”
凌